“費倫茨二世仍在世的時候，帝國尚能抵御奧斯曼的進攻，但現在呢？各位誰能領兵？埃斯特哈齊家族、納達什迪家族，還有誰能領兵？”

他說到這里，一把抓起擺在施泰因男爵面前的果子：“各位，我希望你們明白，我們若不主動交出一點籌碼，不主動支持斐迪南的集權，等敵人來搶的時候，我們連手中為數不多的酸果子都保不住！”

“到那時，我們還能剩下什么？連盤子都剩不下！我們會失去一切，別說特權了，連自己家的主權都保不住！”他提高了音量，一說完，便將手中的那一把果子扔了出去。

他停頓片刻，目光掃向那四位貴族：“你們擔心自己給出去的不會比拿回來的多，那我問你，你想繼續靠稅務維持地方兵，然后被奧斯曼人打的屁滾尿流？”

那幾人沒有立刻答話，但神色已經隱隱松動。

齊格蒙德見狀，繼續追擊：“現在讓出一點，換來的，不僅是你們的保命符，更是你們將享受到的，更大的戰后分配權。”

“與奧斯曼的戰爭之后，誰出得力多，誰就能掌握更多土地和財富，就能吃到更多的甜果子。若是你們不出力，沒有抓住這個風口，便繼續妄想你們能守著你們盤子里那些酸果子吧。”

“各位，我希望你們明白，那些固步自封、遲遲不歸順的貴族，要么在邊緣化中慢慢失勢，要么在奧斯曼人的攻勢下失去一切。”

“若是你們聽完我的這番話后還是堅持你們的想法，我不會懇求你們相信我——我不是慈善家，也沒有義務幫助你們，我所做的，都是出于對你們家族這幾十年來對皇帝的忠誠，想要讓你們和我一起從中獲利罷了。”

“想要什么樣的未來，你們各位心里都有數。”

“我說完了。”齊格蒙德輕聲道，“現在誰還有問題，可以提。”

房間沉默了幾息，接著，剛剛便舉手的施泰因男爵起身，緩緩開口：“齊格蒙德大人，我想明白了，也不會再提反對集權的事，但……我還有一些顧慮。”

齊格蒙德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

“若是我們交出兵權，是否意味著我們再也無法自保？是否意味著一切軍事事務都將由維也納直接控制？沒了軍權，不說奧斯曼人，只要斐迪南愿意，只要維也納那邊開口，我們的財產、封地，一個都守不住。”

齊格蒙德早有預料，平靜地答道：“不會。后面我會說清楚我的具體提案。今晚這一步，我要的，是讓你們理解，‘放權’不是抽走你們的筋，充其量算是給你們放一放血，但放血之后，你們便會更加健康。”

他說完，重新坐下，端起銀杯，沒有再繼續提問。

拉茨科維奇子爵接著站了起來，繼續問道：“齊格蒙德大人，您提到，如果我們不放棄自己作為貴族的一些特權，不支持斐迪南的集權的話，在奧斯曼與我們的停戰協議到期后，便會再次舉兵進攻。”

“但是，齊格蒙德大人，我相信您也知道，今日的奧斯曼，已經不是那個強盛的‘征服者’了。”

“奧斯曼的‘黃金時代’早已結束，現在的奧斯曼土耳其，充斥著腐敗的官僚和低效的政府。”

“自1617年11月26日，年僅13歲的新蘇丹奧斯曼二世即位之時，由于他年幼，實際權力便掌握在了太后、科塞姆蘇丹和大維齊爾哈利勒帕夏三個人手中。”

“現在，那邊的宮廷內部派系斗爭激烈，行政效率也受到了很大影響。”

“更不用說，現在，奧斯曼還在東邊，和波斯薩法維王朝進行著戰爭，且已顯頹勢。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們過幾個月便會停止這場無意義的消耗戰，重新恢復戰爭伊始時的邊境。”

“齊格蒙德大人，”他停了一下，眼神銳利地盯著齊格蒙德，“作為匈牙利王國總督的候選人，我相信您應該比我更清楚那邊的情況。”

“您認為，奧斯曼的這位年輕的、沒有實權的君主，可以在八年后整軍強國，然后再度染指匈牙利嗎？”

“還是說，您認為，光是奧斯曼的小弟，遠在特蘭西瓦尼亞的加博爾，就可以打敗我們這些匈牙利天主教貴族們了？”

“哈哈哈哈哈……”齊格蒙德放聲大笑：“拉茨科維奇閣下，你說的很好，我也確實知道奧斯曼那邊的情況。”

“可是，請你不要忘了，奧斯曼即使充斥著腐敗，即使地方行省各自為政，即使蘇丹被完全架空，但他還是奧斯曼。”

“哪怕他再不堪，他還是一個擁有著埃及作為糧倉、小亞細亞作為兵源地、君士坦丁堡作為稅收和商業中心的龐然大物。”

（PS：我特意查了一下文獻，當時拉丁語真的使用‘埃及’和‘小亞細亞’（意為‘次要的亞洲’）稱呼那兩個地方。）

“東方的薩法維王朝，你以為他們是什么臭魚爛蝦嗎？奧斯曼能在他們的主場打的有來有回，已經算是強大。”

“更不用說，我們自己家里，新教諸侯們還在蠢蠢欲動。波西米亞已經點燃了局勢，接下來，沒人能保證北邊的新教諸侯會不會動，匈牙利的新教貴族們會不會聯合加博爾，咬我們一口。”

“我們不一定會輸，但是我能保證，若是所有貴族們還是守著他們那一畝三分地，等奧斯曼整理軍備，卷土重來之時；亦或者是斐迪南南下進攻奧斯曼，收復布達之日；你們只會輸，不會贏。”

齊格蒙德再次看向了拉茨科維奇，不過此時，他的眼神中已經失去了方才的銳利。

“不過，也感謝你將這點提出來，讓我能跟各位解釋一番此事的必要性，倒也算是幫我省了點力。”

隨后，齊格蒙德便將視線從拉茨科維奇身上移開，看向了剩下的那兩位：“好了，剩下的兩位，還有其他的問題嗎？”

他們搖了搖頭。

“那好，既然大家沒有其他問題了，我便最后問一次諸位——有沒有人反對？”

“愿意配合的人，請你們留下。那些還是不同意的，請你們現在離開這里。接下來，我要談談具體的方法了，這個方案，不適合讓太多無關的人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