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到了夏季雙搶的時候,磚廠雖然有活,也不會太多。
這段日子,周圍的人都知道,孫扒皮接了個大單。
每天都催著打零工的人來上工。
如果不是因為燒磚需要冷卻,他恨不得讓磚廠24小時開工。
可即便這樣,他依舊不滿意進度,每天親自監工,只要有人速度慢了,免不得就是一陣罵。
人又不是機器,何況還是環境這么惡劣的磚廠。
田叔就是在這不間斷的催促聲中,沒堅持下來,倒在了磚堆下。
眼下,看到這輛轎車時,不少人心中當即釋然。
這孫扒皮,還真是接了個大單,甲方竟然是開車來的。
車窗搖下,孫扒皮順勢遞上了一根云煙,李善才接過,直接夾在了耳朵上。
他拿出了火柴,想給李善才點上,見其夾在耳朵上只好作罷。
“李總,沒什么事,正跟他們開安全會議呢。”孫扒皮點頭哈腰回道。
“哦……我剛才看到一輛警車過去,跟你這沒關系吧?”李善才問。
“當然沒關系。”孫扒皮趴在窗口旁,感受著車內的冷氣,拍著胸脯道:“李總,我這里是合法經營,不會出差錯的,您放一萬個心。”
“那就好,孫老板,你也知道的,咱們是第一次合作,如果出了岔子,可就沒第二次了。”
“我懂,我當然懂。”孫扒皮猶豫了下,補充道:“廠子里有幾個人鬧事,所以喊來了警察,不過你放心,工期絕對不會耽誤的。”
另一個警察還在現場呢,等會李善才下車肯定能看到,這時候不說,待會兒可就不好解釋了。
好在,李善才壓根沒有下車的打算。
他點了點頭:“那就好,只要貨能按時交付,一切都好說。”
聽了這話,孫扒皮頓時放下心來,他知道眼前李善才的能力,據說,在縣城里,李善才已經簽下了幾個大工程,周圍砂石廠老板都跟他稱兄道弟的。
只要能攀上這顆大樹,自己就能跟著飛黃騰達,他原本的打算,是得到第二筆訂單后,再貸款開個砂石廠。
砂石廠可比磚廠掙錢多了!
赤水河就在旁邊,取材不是問題,這樣,磚塊和砂石自己都能提供。
只要抱緊了李善才這條大腿,就不缺工程,錢,就會源源不斷進入自己的口袋。
眼前這臺桑塔納他也眼饞,只要生意合作下去,要不了一兩年,自己也能買一輛。
不過,他心中清楚,第一次合作,必須要讓李善才滿意,這也是他為什么非要保證磚廠出貨量的原因。
整個南坪縣城周圍,可不是只有自己一家磚廠,在南邊還有兩家。
如果這事黃了,就只能做些散碎的小買賣,鯉魚躍龍門的機會可就沒有了。
想到這,他一臉殷勤:“李總,晚上我在縣城安排個局,到時候喝幾杯?”
李善才連忙擺手:“不了,我晚上還要去邛崍,不能喝酒,后天去宜賓,你也知道的,事兒比較多。”
“那是,那是,李總業務繁忙很辛苦,天還早,去邛崍也就兩個小時。要不去我家喝杯茶,這天兒熱,先休息休息。”孫扒皮極力挽留。
“下次吧,我這附近有個朋友,待會兒我去找他。”
“朋友?”孫扒皮下意識問:“是什么樣的朋友?周圍我都熟,沒準我也認識。”
能和李善才交朋友的,自然不是普通人,孫扒皮抓破腦袋,也想不出這附近有什么能耐的人。
如果是自己忽視了,經李善才這么一介紹,自己改日還得找個機會去巴結巴結。
李善才咧嘴一笑:“好哥們,我估計你也認識,隔壁村子賣酒的。”
“隔壁村子賣酒的?”
孫扒皮的腦海中,下意識想到了許建業,可立馬搖頭,許建業的酒廠主要賣散酒,最新賣的光瓶酒,他也有所耳聞。
可那也就一兩塊一瓶的酒,這樣的酒,李善才怎么可能喝?
想到這,他不禁疑惑道:“是哪家酒廠?”
“隔壁,叫許家莊酒廠。”
聽到這話,孫扒皮僵在原地,張著嘴巴,一臉的不可置信。
“你不認識?”李善才覺得他的表情,有點兒奇怪。
愣了片刻,孫扒皮擠出笑容,試探道:“許家莊啊,我知道他們家,只是他怎么和李總認識的?”
“說來話長了……”李善才想了下,沒有過多解釋:“總之,我欠他一個大人情……”
“大人情……”孫扒皮咀嚼著這句話,心情已經沉到了谷地。
“行了,不跟你說了,我去他那邊買點兒酒,有些事還得請教請教他。”李善才搖上車窗,叮囑道:“別忘了第一批貨!”
“一定,一定!李總慢走。”
孫扒皮站在原地,一直保持著微笑,等到桑塔納離去,他的笑容瞬間消失。
額頭的冷汗密布,他心中驚慌不已,沒想到,許建業竟然認識李善才,而且還是好哥們!
這可是自己的財神,如果因為這件事攪黃了合作,孫扒皮發財的美夢就要破滅了。
見識過大人物的訂單,孫扒皮對這破磚廠也有了更高的期許,不再滿足手上微薄的利潤,想要進軍利潤更廣的砂石業!
可眼下,夢想還沒起航就要沉船,這讓他如何能接受。
沉默良久,他轉過身來,他臉上再度堆滿了微笑,朝著人群走去。
許建業皺著眉,在三哥的勸導下,村長許長明也答應了暫時收兵。
畢竟,許家莊幾十號人大半年的工資,也不是一個小數目,要錢的事不歸警察管,可聚眾斗毆就歸警察管。
到了人群前,許長明冷著臉,望著眾人說道:“今天這事就到這兒,錢后面我再想辦法要,大家都回去!”
聽到這話,大牛頓時不干了。
“村長,憑什么,咱們只是想要回自己的錢,這也有錯嗎?”
“今天不給錢,老子就不走了!”
“哪兒有人干活不給錢的道理!”
剛才,大牛已經將孫扒皮的作為告訴了后來的人,泥人也有三分氣,誰的心中也不服,這活可以不干,但是這錢今天必須給!
“五哥,你說句話!”大牛說道。
許建業見狀,望了望三哥,張了張嘴,望著走來的孫扒皮,心一橫,罵道:“今天別的不說,咱們許家莊的工錢,必須給結了!”
有了許建業這句話,眾人算是找到了主心骨,紛紛跟著嚷了起來。
陳方民瞪大了眼睛,本來勸好的局勢,被許建業這么一攪和,又變壞了。
村長許長明后退了兩步,看向陳方民攤開了雙手,一臉的無奈。
那意思很明確,不是自己不出聲,現在這些村民,壓根就不聽自己的。
沒等陳方民開口,對面迎來的孫扒皮,一臉的諂媚:“哎呀,五爺,你說得對,這錢今天必須給大家結。”
他上前用雙手握住許建業的手,轉身對著眾人說道:“大家放心,田叔和傅盛的醫藥費我全部負責,至于工錢,絕對一分也不會少大家的。”
許建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