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林中。

一團被佛光包圍的火苗懸浮在虞無涯掌上，將他的眼睛照得閃閃發亮，思緒已經飄到了天外。

記憶中，六丁神火好像是太上老君八卦爐里的火。

當年八卦爐被踢翻，火落凡間，余火便成了火焰山。

而紅孩兒...善財的陰魔，也是在其中修行，才煉得三昧真火。

就是不知是自己下手太重，還是陰魔死時把神通帶走了大半。

三昧真火，只剩一昧。

不過也不是件壞事，有了六丁神火，哪還需要三昧真火。

找機會慢慢補全便是。

想到這，虞無涯閉目凝神，開始煉化。

按照觀音所授的法門，這石中火乃是源火，只要日夜祭煉，吞吐火氣，取其精華，便能將其養在丹田。

但這是個水磨工夫。

尤其虞無涯還是水族出身，天然相克，相比旁人耗費的年月要更長。

聽人勸，吃飽飯。

虞無涯牢記叮囑，謹慎的探出法力，溫柔的將石中火包裹，緩緩催動。

火苗顫動了下，驟然膨脹，熱浪噴涌而出。

虞無涯忙收回法力，退出數米，就見火團在佛光中左沖右突，卻一直被困在原地。

他摸了摸發燙刺痛的臉頰，掃了眼身上微微閃爍的天王鎧，心有余悸的出了口氣。

“道友，可是遇到了難處？”

虞無涯轉頭看去，就見善財已經換了身紅袍，從竹林中走出，笑吟吟朝自己行禮。

“是你啊。”虞無涯剛剛繃起的身子松了下來，指向火苗：“倒也未覺的難，就是之前沒發現，這火竟然這么兇。”

“三昧真火，皆非凡火，自然要兇險些。”

善財走上前，伸手朝著火苗一指，火苗立刻被壓縮到極小，終歸安寧。

“但練成后，威力不凡。”

說完，他便盤坐虞無涯身側，望著火苗，面色寧靜，不知在想些什么。

虞無涯撓撓頭，欲言又止。

方才還喊打喊殺的兩人，就這么和諧的待在一處.....雖然是陰魔作祟，但他總覺得有些古怪。

夜晚的紫竹林，寧靜安詳。

顯得火苗燃燒的噼啪聲越發清脆。

良久，善財才扭頭看向虞無涯，笑道：“道友可還在記恨我？”

虞無涯想了想，順勢坐在善財身邊，平靜道：“冤有頭債有主，恩怨已消，哪有什么記恨。”

“多謝。”善財輕嘆了口氣，起身又行了一禮。

虞無涯不動聲色的避開，笑道：“再這般，我可就懷疑你居心不良了。”

善財笑而不語，復又坐下，指著火苗道：“此等天地靈物，非大毅力大智慧不能降伏。

我是擔心道友貪快，便想來提醒一二。

道友先前能不被真火所傷，一是借了鎧甲之利，二是其被金箍所限。

如今其脫了束縛，道友煉化時，千萬要仔細小心些。

不然輕則損了仙軀，重則壞了功德修行，得不償失。”

功德？

虞無涯疑惑道：“此物怎會與功德有關？”

善財合掌微笑道：“凡人言，積善之家，必有余慶。

對修行人而言，功德深厚，能助修行順遂，省卻不少苦功。”

虞無涯若有所思，“道友的意思是，消耗功德，能加快修煉進度？”

善財失笑，“道友萬不可做此想。

神通易學，功德難求。

道友那么做，就是舍本逐末了。

我同你說，這功德在遇到劫......”

咚！

一聲悶響在竹林中響起，像是有人狠狠敲了下木魚。

虞無涯立馬警惕環視四周，卻見善財抱著腦袋弓著腰，齜牙咧嘴不停抽冷氣。

“道友你這是......”

“老毛病，習慣了。”善財艱難笑道：“咱們方才說到哪了？”

“你說功德遇到借什么東西。”

“對，這石中火，介于凡火與神火間。”善財揉著腦袋，生硬轉過話題道：“為以防萬一，我來為你護......”

話說一半，善財忽然捂住腦袋，緊張看向四周。

等了好一會沒動靜，他才松了口氣，扭頭間，正對上虞無涯瞇縫的雙眼。

善財尷尬一笑，繼續道：“應該能為你護法。”

“......道友，有什么話不能直言么？”虞無涯往旁邊挪了挪，抱起雙臂。

善財見狀苦笑道：“還望道友見諒，我并非有意隱瞞。

其實我有個新想法，但是......”

咚！

見善財又抱著腦袋開始抽冷氣，虞無涯隱約猜到了些什么。

但那點思緒飄忽如風，根本抓不住。

思索片刻，虞無涯扭頭看向石中火。

善財有無惡意，他看得很清楚。

既然對方有苦衷，他再追問下去也不好。

“那就勞煩道友了。”

虞無涯將多余的思緒趕出腦海，伸手將石中火牽引到身前，靜心凝神，開始煉化。

同樣的步驟，唯一不同的是，當火苗出現膨脹趨勢，善財輕咳一聲，火苗便一動不動，任由虞無涯抽取精華。

看虞無涯漸入佳境，善財也放松下來，盯著火苗出神。

自己能護法，證明此事影響不到小師弟的劫難。

而這朵火苗，是自己在知曉劫難前，為還因果送出去的。

這又說明，小師弟的劫難和尋常劫難并無不同。

能做無心之舉，但不可有意為之。

如果師父不告訴自己小師弟的劫難，那自己應該會為了還因果，直接帶小師弟去火焰山。

那為何不讓自己那么做呢？

是擔心因果牽連，壞了取經人，還讓小師弟攤上更大的因果...原來如此。

那若是自己修改念頭，忘記這件事，留一顆種子，引導自己帶小師弟去他處尋機緣，算不算無心助小師弟避劫？

如果此事能成，那劫難的解法......

咚！

善財這下疼得眼淚都出來了，忙以心聲道。

“師父，我就想想。

您那么忙，總盯著我不合適吧？”

“想都不要想！”觀音聲音在他心底響起：“等你何時不想這些投機取巧的法子了，我何時再離去。”

“我......”

話未說完，善財瞪大了眼睛。

不知何時，石中火已經消失不見。

而虞無涯緊閉雙目，滿臉通紅，面上卻毫無痛苦之色，氣勢越發凝實沉穩。

無形的熱浪，從他身上散發而出，將周遭紫竹烤得焦黃。

善財張著嘴巴，愣了許久。

昔日那陰魔損耗他功德，從火焰山取石中火煉化。

好像花了...一百年吧。

從剛才到現在，過去了多久？

半晌，善財才在心中輕聲道。

“師父，我明白您為什么要收他為關門弟子了。”

心湖中，微微泛起漣漪。

卻無回應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