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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陸之東海,至寒之體化作悲涼
陸之東岸,日之西方;
摯愛之人,為愛舍命。
海之深藍,血之腥紅;
致愛之親,為愛守護。
在沿海大陸架的下方,巨大的貝殼撐起了一個又一個的屋棚。這里便是傳說中莎的后代居住的地方,世人給他們起名鮫人或者魚人。在海洋中,食物鏈最頂端的是鯊魚,而統治海洋的卻是魚人族。
海床之上,一片巨大的貝殼中。所有的女性魚人都聚集在四周用意念控制著水幕結界。貝殼之中,一名尾巴金黃色的人魚正躺在床榻上面臨生產。
對于人魚而言,每一次的分娩就是一次戰斗。因為分娩所帶來的血腥味會把方圓幾百公里內的鯊魚全部吸引過來。惡劣的環境造就了魚人族稀少的人丁,也造就了他們團結和堅守家園的堅毅性格。
貝殼之上,人魚族長帶領著眾男性族人手持武器如臨大敵。死寂的海底隱約傳來妻子凄涼痛苦的呻吟,而他不曾回望一眼,生怕看不見的黝黑里突然竄出鯊魚傷害他的愛人。
宮殿中,魚人族母因分娩下體溢出了絲絲腥紅。情況十分危急,魚人們努力的維持著水流結界,不讓血腥味飛散。但隨著海水的流動,絲絲的血腥依舊在緩慢的流淌出去。族長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因為在黝黑的背后,聞到血腥味的鯊魚會逐漸趕來。
此時,一抹忽隱忽現的巨大黑影快速的劃過前方。族長喉嚨中發出一連串的聲音,警示族人。并且手中武器上的夜明珠大亮,一切的物體在這慘白的光照下都無法隱秘身形。
魚人族戰士們驚恐的看著充滿光明的海底,只見成群的鯊魚正圍繞在他們上方游動。慘淡白光的照耀下,鯊魚冰冷的眼神和因常年爭斗形成的巨大丑陋疤痕清晰在目。
海床上的宮殿內,眾人也都目睹了這恐怖的一幕。人魚族母眉頭緊皺,用盡渾身力氣想趕緊將嬰孩生下。現在,時間就是生命,一切都需要爭分奪秒。
鯊魚感受到了強光,海中央的魚人族長已漸漸被鯊魚包圍。他回頭遠遠看了一眼宮殿的方向,眼神中充滿了憐愛和不舍。
他抬起武器,慢慢刺向自己的手臂,一抹鮮紅流淌了出來。族長喉中發出哦哦的聲音吸引著鯊魚群,然后向著遠處深海游去。鯊魚群被聲光和血腥味影響,發了瘋一樣向族長逃竄的方向追去。
宮殿中的眾人暫時安全了,人魚族母抬起無力的手臂,像是在向夫君揮別,又像是在向夫君呼喚。如果水中能看到眼淚,此時的她一定是淚流成河。
時間已經一分一秒的過去,依舊看不到嬰孩出來的跡象。所有的人魚族人都焦急的等待著。族母已經用盡了渾身的力量,癱軟在床榻上。所有的女性人魚都在輕聲的呼喚著人魚族母,人魚族母無數次從昏迷中醒來,又無數次的被這分娩的劇痛疼暈過去。
時間慢慢流逝,人魚族長拖著疲憊的身影緩緩的游回來了。他用一己之力引開了鯊魚群。是他對妻兒的掛念才讓他得以活著回來,他現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抱著妻子與孩子好好的愛憐一番。
但當他看到所有的男性人魚依舊堅守崗位的時候,他的眼神中首次出現了驚慌。而此時,水幕結界已經持續了一天一夜。所有的魚人的精力已經消耗到了最大。因為意念耗盡的人魚也將化為枯燈。
族長咬牙下達了結界取消的指令。所有的魚人難以置信的看著族長,取消結界無疑是讓人魚族母葬身魚腹。但是族長不能用全族人的存亡去換取妻子的生命。
族人開始抗命,他們用自己的生命繼續在維持著結界。一條、兩條,為數不多的人魚族正在逐漸因精力耗盡而死去。
族長游到水底,揮手將結界打破。所有的魚人驚恐的看著族長,眼里充滿了不甘和悲傷。族長扭頭,看向了宮殿中的妻子。剛從暈厥中醒來的人魚族母向他投來了支持的目光。
人魚族長看著妻子那解脫般的笑容,內心如撕心裂肺般的痛苦。慢慢的,海變得更黑了。所有人都知道這是為什么。是鯊魚,龐大的鯊魚群遮擋了日出前最后的一片皎潔月光。
族長揚起武器,操縱水流向上升去發起了攻擊。其余的人魚族戰士尾隨著,發瘋一樣的進攻著。廝殺讓海水變成了紅色,也吸引了更多的鯊魚從遠處趕來。
一名人魚族戰士操縱水流到極致,連續刺穿三條鯊魚,但自己的力氣也已用盡,被側面竄出的鯊魚咬成兩截,其余鯊魚一擁而上瞬間將他分食。這種情況,正接二連三的發生著。
此時的海底突然傳來了一聲細微的呦呦聲,族母終于生了。所有人的眼中充滿了喜悅,每一個魚人都沉醉在這天籟之音般的哭聲里。
族長望著正在搶奪尸體食之的鯊魚,然后喉嚨里發出了呦呦的聲音,這是撤退轉移的信號。趁著血腥泛濫和海水渾濁,族長帶著剩余地戰士們悄悄向下沉去。
族長快速游到宮殿,抱起因勞累而虛脫的妻子。但不知為何,族母的下體依舊是血流不止,無法愈合。那傷口將她的鱗片撕裂,散落在地上形成一片金黃,而整片水域也全部都彌漫了人魚族母的血腥之氣。
一名族人顫抖著雙手將嬰孩抱到族長面前,族母誕下了一名公主。族長和妻子擁在一起,愛憐的撫摸著嬰孩那羊脂般白稚的臉龐,看著她奇特的紫羅蘭色地魚尾和火紅地頭發,族長和他的妻子一時間百感交集。
時間緊急,族母流下的鮮血會再次吸引鯊魚的攻擊。族長愛憐的看著懷中的妻子,臉上充滿了不舍。
妻子堅毅的向他點點頭,這是死前的道別。所有人都知道,血流不止的族母會吸引鯊魚的攻擊。而只要族母留在宮殿內,族人就可以安全順利的撤離。
族長強忍住將愛人抱在懷里的沖動,帶著眾人游出大殿。站在殿門外,看著臺階下的族人。他將自己孩子交給站在最前排的一名長者懷中,下達了撤退的命令。而這時,那長者懷中的人魚公主卻用她稚嫩的小手抓緊了父親的手指。
族長感受著來自女兒的弱小力量,感受著這個小生命所帶給自己的奇妙和歡喜。他咬了咬牙,將自己的手指從她的手掌中輕輕抽離,并催促眾人撤退。而他自己,則選擇了留下。
看著不怒自威的族長,族人們不敢違抗族長的命令。在夜幕和族母鮮血的掩護下,簇擁著襁褓中的公主,順著大陸架下的海溝游向更安全、更黑暗的深海。
族長折返大殿,殿內的祖母看著族長的折回心里充滿了震驚。她不希望他回來,她想要他陪伴他們的孩子長大,她不想讓自己的孩子生下來就成為孤兒。她在殿內不停的后退著不讓他靠近。
她在埋怨他,憎恨他,她用憤怒的眼神告知他不應該留下。而那一步步的后退,更是害怕自己身上的血腥染到他的身上,讓他無法順利逃走與族群匯合。
族長心疼的游上前去,一把拉住了企圖逃開的妻子,將她擁進自己的懷抱。近一天一夜的分娩,他無時無刻不想守護在她的身邊,替她分擔這一切的痛苦。她的每一聲呻吟,每一下皺眉,都讓他無比心痛。
此刻,族人和孩子已經安全,他肩上的重擔也可以放下。他終于可以完成自己最后的愿望,將她好好疼愛。大殿中,鮮血慢慢將他們二人融合。
族長將妻子攙扶到梳妝臺邊,伸手拿起用珍珠、寶石裝點的發帶最后一次為他的妻子梳理頭發。在這四海及大陸上,最漂亮的生靈非人魚莫屬。族長將用海草編織的絲綢般的長袍披在妻子的肩上,雪白的半透明長袍在血液的海水中也透露出了一絲紅色。
族長看著懷中美麗的妻子,露出了微微的笑容。此生此世,只得一人心,生死不分離。族長蜷縮自己的魚尾,跪坐在妻子面前。四目交融,兩唇相依。
突然間,海底白光大盛。正在逃跑的族人紛紛回頭望去。只見宮殿瞬時間發出巨大光照,在那耀眼的白光下,海中央那一片黑紅的血團在潔白的宮殿與墻壁的反襯下是那么的妖艷恐怖。
鯊魚群被光亮吸引,快速朝著光照游去。身后留下一條條血紅的箭矢般的尾跡。不一會兒,光華不再,大洋深處再次回歸了寂靜與黑暗。
眾人眼淚與海水交融,每個人的眼中更多了一分堅定。他們看著襁褓中的公主,她就是人魚族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