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晨霧裹著焦土的余味在營地游蕩,篝火堆的灰燼里還蜷縮著未燃盡的維京盾牌碎片。
為首者掀開獸皮門簾時,正看見阿哈努用石匕削刻木碗邊緣,那是用昨夜被劈開的橡木酒桶改制的。
“阿哈努,早上好?!?
阿哈努猛然起身,對著為首者行禮:“尊貴的偉大酋長,向您行禮!”
“……有什么事嗎?”
阿哈努從篝火之上提出一罐冒著熱氣的陶罐,放于篝火之旁的桌案上,然后對為首者恭敬說道:“偉大酋長,請用早餐。”
為首者來了興致,跌坐下來,看著陶罐,卻見陶罐中盛放著色澤誘人的濃湯,氣味濃郁,讓人看著就很有食欲。
為首者正欲享用,卻見濃湯之中浮起幾塊白色肉塊。
“……”
為首者有點難以下嘴了。
如果沒有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他不會多想,但是已經發生過那種事情了,由不得他多想,猜測這肉食的來源。
這肉是從四條腿身上取的?還是從兩條腿身上取的?
為首者有點緊張的看著阿哈努:“……啊……這個……”
“請您放心,這是雪兔!”阿哈努掀開隔壁石灶上的樺樹皮鍋蓋,焦黑兔頭在沸騰的湯汁中沉浮,“我們按祖輩狩獵后的慶功宴做法,將獵物全部熬煮,配合鹽與香料做成燉菜。”
“獵物……是指……”
“只有雪兔,您昨夜禁令下達后,我親自監督每塊肉的來源,這是昨晚一名戰士抓到的兔子,我們按照部落做法給您做成了燉菜,希望您不要嫌棄。”
為首者連忙擺手:“不會不會,在這個時代能吃到點正常的肉已經是很不錯了?!?
“可惜沒有番茄,玉米和馬鈴薯,我們沒辦法為您制作原風味的部落美食,只能用從這些敵人那里搜到的食材替代,幸運的是我們找到了一種獨特的食材?!?
為首者盯著浮在濃湯里的球莖狀植物,湯匙在陶罐邊緣發出清脆的磕碰聲,他舀起半透明薄片,說道:“這個是……洋蔥?”
“原來這種食材叫做洋蔥嗎?”
為首者想起了百科書上有關于洋蔥的介紹:“洋蔥,氣味辛辣,能刺激胃、腸及消化腺分泌,增進食欲,促進消化,可用于治療因胃腸功能虛弱而產生的食積內停等癥狀,其肉質柔嫩,汁多辣味淡,品質佳,適于生食?!?
阿哈努靜止了幾秒鐘:“……偉大酋長,你說的話我有點不太明白,不過這洋蔥的氣味確實很辣,做這鍋燉菜的戰士都被辣出過眼淚?!?
“等一下,你們原先就認識洋蔥嗎?居然敢拿自己不熟悉的食材加工,不怕吃出問題嗎?”
“這個您就多慮了,白種人在我們的土地上種過這玩意兒,我們以前也吃過,對這種食材還是認識的。”
為首者看著阿哈努那認真的模樣:“……好吧,我確實多慮了……雖然來歷不太好,但這確實是種不錯的食材。”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為首者又想起了什么,說道:“對了,我記得這些維京人有烹飪黑面包的,怎么沒一起拿過來?”
“黑面包……哦,您說的是那些擺放在木架子上的黑色石頭嗎?”
為首者不確定阿哈努說的是不是自己所講的東西,只能用一種不確定的語氣說道:“應該……是吧……”
阿哈努指著不遠處的貨架,上面擺放著的黑色物質:“我們以為那些黑色石頭就是擺在那里看的,原來是食物嗎?偉大酋長,現在您需要我為您去取一塊這種黑色石頭嗎?您有需要的話,我立刻去拿。”
為首者看著那些黑色物質好一會兒,確定那確實是食物,而不是什么磨刀石。
為首者看見了一些印第老戰士對待這種黑面包的態度。
有一個年輕的戰士將黑面包系在腰間,那不是對待食物的態度,而是將其當成了一種武器。
有一個年老的戰士將黑面包放置在地上,隨后掏出一把維京戰斧,那把戰斧上面有不少豁口,卻見他將戰斧斧面緊貼黑面包,便開始打磨了起來。
為首者看著被當作磨刀石使用的黑面包碎屑正隨風飄散,感覺身體打了一個冷顫:“……算了,吃那東西我怕折壽,就不必端上來了。”
“好的?!?
為首者吃著燉菜,咬著雪兔肉,說實話,口感有點太獨特了,鹽放多了特別咸,洋蔥香味特別重,部落做法風味太過原始,讓他感覺自己吃的是印度風美食。
而且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雪兔應該是保護動物吧,不過考慮到這個時期,別說雪兔了,大熊貓被抓住了都得下鍋。
十幾分鐘之后,為首者停下動作:“吃好了……”
……
另一邊。
三堆篝火在營地三角區升騰,印第安戰士們圍坐成圈,他們也在享受著自己的早餐。
一個年輕的印第安戰士看著洋蔥,他用石匕戳起半個洋蔥,淡紫色表皮滲出汁液:“這啥呀這是?這不是那群白皮惡魔種的惡魔果實嗎?這玩意能吃嘛?”
另一個印第安戰士把洋蔥串在木棍上烤,火苗舔舐著球莖,焦香混著辛辣在空氣中炸開:“不懂了吧,這叫洋蔥,偉大酋長說了,這是好東西。”
“那我多吃點……嘶~好辣呀!”
剛生吞洋蔥片的印第安戰士突然捂住喉嚨,脖頸青筋暴起,“這惡魔果實在我肚子里燒起來了!”
“你生吃啊,也行,不過千萬別用手揉眼睛?!?
“不能用手揉眼睛……啊啊?。∥业难劬Γ ?
印第安戰士的眼睛通紅,他不停用手去揉眼睛,卻越揉越忍不住流淚。
“不聽人話,活該?!?
一邊的少年印第安戰士托著腮幫子看熱鬧,腰間系著的黑面包隨著笑聲晃動,他突然抽出這塊焦黑硬物,在石板上“咔咔”磨了起來:“這黑色石頭回頭拿去磨成石矛,看看能不能用?!?
二十步外,一名印第安老戰士正把維京戰斧按在黑面包上打磨,斧刃與硬面包摩擦發出“咯吱”怪響:“這黑色石頭當磨刀石挺好使的,正好,把這些破損的武器都修復一下?!?
……
森林另一端,逃亡者之地。
萊夫背靠樹木喘息,從衣服夾層掏出最后半塊黑面包。
這用裸麥與木屑壓制的口糧硬如冰川巖,卻讓他想起十幾年前諾森布里亞修道院地窖,當時他們也是這樣啃著戰利品面包,聽修士哭嚎著說這是“基督圣體”。
“咔嚓!“面包碎屑崩進牙縫,萊夫突然劇烈咳嗽。
遠處隱約傳來烏鴉的鳴叫,萊夫瞬間警覺,他似乎又聽到了印第安戰士的戰吼,冷汗順著護鼻盔滴落,他突然意識到:那些插著羽冠的戰士或許根本不是人類。
維森瘸著腿從灌木叢鉆出,手里攥著半截染血的雷神之錘項鏈:“只剩我們幾個了?!彼⒅R夫手中的黑面包,喉嚨發出吞咽聲,“你說,那些怪物會不會正在吃……”
“噓——!”斯坦森突然壓低身子,將身體陷入腐殖土,三十步外,三根插著彩色羽毛的印第安石矛正斜插在樹干上,彩羽隨晨風飄蕩,像某種詭異的占卜圖騰。
更遠處的霧氣中,隱約浮現出幾十雙發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