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出殃
- 1987,我的年代有妖氣
- 待得春歸
- 2666字
- 2025-05-24 14:54:13
又是一陣大風掃過,窩棚上的塑料布嘩啦作響,快速抖動著,似乎馬上要被刮走了。
王禹安心中一急,忙伸手去抓。
可指尖觸碰上去,立刻就有一股子冷風吹進來,順著他的袖筒子往里灌,撲在身上,說不出的寒涼。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身上激起一層雞皮疙瘩。
塑料布飄飛,時不時露出外面濃稠的黑暗。
不知怎的,他心里突然有些慌,趕緊刨出一抔黃土,重新把塑料布壓好。
然后用肩膀蹭了蹭臉頰,安慰自己是被冷風激的,自己活了兩輩子,怎么可能是膽小鬼!
沙沙——
沙沙——
可正在這時,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奇怪的聲響,像風吹落葉,又像是有人趨著地面走路。
他不由得愣了下,心說王大柱這么快就回來了?
聽著這亦步亦趨的架勢,都有心理陰影了,應該是被剛才那個小水坑坑得不輕……
王禹安覺得有些好笑,便伸長脖子喊了聲:“大柱?”
外面的沙沙聲立刻停住,卻久久沒有人應答。
王禹安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又皺著眉頭喊了一句,“誰在外面?”
月亮不知何時升起了,在云層中穿行,光影忽明忽暗。
一陣風吹過,不遠處,栽在田間小路兩旁的楊樹嘩嘩作響,整整齊齊的,仿佛兩排高聳的士兵。
樹蔭投射下來,崎嶇的陰影落在蒼白的窩棚上,讓人心里一陣不安。
沙沙——
沙沙——
沒有人回應他。
除了那機械而單調的詭異聲繼續響起。
咕咚!
王禹安咽了口唾沫,卻不成想,由于他過度緊張,吞咽聲變得很大,在矮小、黑暗的窩棚里,甚至有點刺耳。
他手指僵了僵,禁不住握緊了拳頭。
一股子無名火升起。
他今晚上執意要來看場,就是為了避免前世的意外再次發生,免得悲慘的命運再一次降臨到自己父親頭上。
但他始終覺得,父親是操勞過度,連續兩晚都沒怎么睡覺,頭一天下河撈人,第二天又忙著治喪,導致身體損耗嚴重,氣血兩虛,引起了瘀堵,才驟然中風的。
從來沒有往別的地方想。
可現在,明顯是有人在外面搞惡作劇!
難道,父親是被人嚇到的?
王禹安越想越是氣憤,一時間眸光如刀,緊緊攥住拳頭,猛地拉開塑料布。
大雨把田野沖刷個干凈,甚至連散落的麥子浸泡在水中,都開始發芽了。
到處都是清新的氣息。
兼之夜色清冷,王禹安深吸一口氣,不由精神一振。
皺著眉頭,往黑暗中望去。
月光纏綿,仿佛一位矜持而動情的女子,欲遮欲掩,只肯灑下朦朧的清輝。
遠處綿延的河堤、空曠的莊稼地、田間地頭搖晃的樹木、一座又一座高大的麥秸垛……
夜幕下,一切都失去原本的顏色,只余下模糊的輪廓。
甚至佇立的人影……
‘有人!’
王禹安眉頭緊皺,連忙把視線挪回去。
不知什么時候,自家的打谷場上有一道并不太高大的人影躲在麥秸垛側面的黑暗中,原地逡巡著。
愈發看不真切。
要不是那奇怪的聲響,以普通人的視力,極難發現。
王禹安不由冷下了臉,大步走了上去。
可他剛要張嘴詢問,忽的有一股子寒意襲來,剛才那種讓他周身起雞皮疙瘩的惡感再一次涌起。他不由怔了怔,可還是沉聲問道:“你是誰?”
人影微微靜了一瞬,無視他,繼續原地轉圈。
王禹安目光漸冷,再次問道:“我問你是誰?在我家場里干啥?”
那人終于抬起頭,瞅了他一眼。
王禹安心里一突,才發現這人面色十分蒼白,模糊的夜幕下,看不清五官,但明顯能看到他身上濕漉漉的。
甚至連一張臉都泛起了青灰色。
‘估計是被剛才那場大雨給淋的。’
王禹安擰著眉毛想道。
他靜了一會兒,耐心已然要耗盡了,拳頭便緊緊攥起,再一次開口質問:“你……”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
突然,急促的低語聲響起,對面那道黑影仿佛發了神經質,嘴唇飛快的蠕動起來,直勾勾的盯著他,一步一步逼近。
一股子濃烈的酸味兒莫名其妙的在空氣中蔓延,帶著腐爛的氣息,直往鼻孔里鉆。
隨著距離拉近,王禹安的眼眸陡然瞪圓。
他才發現對面這人披頭散發,卷曲的長發上往下淋漓著漆黑的水珠,整張臉都被泡發了,又白又膩,散發著污濁的青灰色。
猶如死尸!
更加詭異的是,他的嘴唇仍在瘋狂的翕動著。
盯著他漆黑的,好似深淵的眼睛,王禹安的身體瞬間緊繃,難以遏制地暴喝道:“閉嘴!!”
啊——
那人見他毫不畏懼,猛地張開大嘴咆哮起來。慘白的臉頰瞬間拉長,五官都扭曲成一種夸張的弧度,沖著他就撲了上來。
電光火石之間,王禹安驚駭欲絕,頭發梢都立起來了,思緒飛快轉動,不由驚愕道:“王閂!”
當!當!當!
同一時間,通透的銅鑼聲再一次響起。
滴滴哇——
滴滴哇——
接著,就是洪亮的嗩吶聲。在這雨霽云開的夜里,響徹曠野。
王禹安猛地舉起雙拳,打算拼死一搏。
可一陣刺骨的寒意襲來,瞬間透體而過。
等他再回過神,發現眼前的黑影早已消失,只留下滿地的水漬。
那股子瘆人的惡感快速遠去。
錯愕之中,他突然想到什么,連忙回頭張望。
果然,在月亮的清輝之下,一道影子若隱若現,好似青煙,扭曲拉長,一頭往村子里扎去。
眨眼便失去了蹤跡。
只余下這凄清而喧鬧的夜。
王禹安雙腿一軟,差點跪坐在地上。
如果可以照鏡子的話,他一定能夠看到自己的瞳孔正在放大,顫動不已。
呼——
呼——
可不用照鏡子,他也能感受到自己渾身上下都濕漉漉的,冷汗淋漓,水洗一樣。
緊繃的神經松弛開,四肢傳來一陣酸痛。
但他已然顧不上這些,連忙緊走幾步,來到那黑影徘徊的空地上。
這里地勢很高,即便下雨也沒被淹到,可現在,上面卻殘留著一灘漆黑的水漬,黏黏糊糊的,正往地下滲透。
“王閂?真的是王閂?”
王禹安心有余悸,不敢置信的喃喃自語著,“爸昨天下午在河道里發現的他的尸體。說是面朝下,跟一截浮木漂在一起。
是溺亡的。
奇怪的是,昨天下著雨,他既不是去洗澡,也沒有帶鐮刀,不是割豬草……
但他就是無故跳進河里,淹死了。
他怎么會變成鬼的?這個世界真的有鬼嗎?”
夜風凄冷,再加上剛才出了一身的汗,王禹安只覺冰冷刺骨,縮著肩膀,一陣哆嗦。
王閂昨日身死,今日停靈,明日出殯。
若真是他,那剛才的黑影是不是就是“回煞”,也叫“出殃”?
他知道一些民俗,但從來沒有當真過……
若是“出殃”的話倒還好。
傳說人死之后,靈魂會被陰差押解回家告別,也是此生最后一次返家,之后就要前往陰曹地府,再入輪回了。
而死者的家屬會請陰陽先生推算死者“回煞”的時間,并提前在家中的窗臺上灑下草木灰。
根據上面留下的痕跡,推算自己親人生前罪孽的輕重,以便確定今后祭奠儀式的隆重程度。
麻繩罪輕,鐵鏈罪重。
想到這兒,王禹安陰沉著臉,卻長出一口氣。
若是民俗,那就沒什么好擔心的了,反正王閂的魂魄今夜過后,就會從人間消失。
唯一可恨的是,自己父親竟然是被這么個東西嚇到中風!
他咬牙切齒的想著,心里卻隱隱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按照民俗,押解他的鬼差呢?還有,王閂好像也不是長發吧?人死后的靈魂原來是那個樣子嗎?
“誰、誰啊?”
不成想,他正低頭琢磨著,忽的有一道身影遠遠跑來,猛的看到他,嚇得一激靈,結結巴巴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