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兄!”
“那姓婁的,說得還真沒錯!”
“趙牡老母沒了,趙牡現在還真的在那亭長家,挾持了那車介,威脅著要放他父親,否則,他便要殺了這車介!”
“同歸于盡!”
聽得陳到去打聽回來的消息,趙峻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頭暈目眩。
一來是因為他自昨日從平輿縣奔波回來,本就勞累,再加上一夜沒睡,目眩也是正常的。
至于其二,也很簡單,不過是今日發生的事情太多了罷了。
他趙峻哪里能想到,自己明明剛當上那賊捕掾的縣吏,怎么一回來,莫名伴伙就被捉了,甚至還要捉自己?
更別說,前幾日剛剛救助、體虛的伴伙老母,由于這突發情況,還直接悲痛欲絕,徑直哭死了,那趙牡又膽大的很,不僅逃走了,甚至去捉了車介!
甚至還有那跟自己置氣、明明幫了自己很多,卻裝作對自己毫不關心,只打算等到事泄,持刀殺出重圍的自家大人趙義!
一時間。
這些事情,如同雜亂在了一起的線頭一般,堆放在了趙峻的面前,讓他頭疼不已。
此時。
趙峻、陳到、還有兩位伴伙,正提刀站在了一處稍高的小坡上,望著遠遠已然起了騷亂的亭長家的院落。
這群人身側,還蹲著幾位原本聽了那車介言語,要來捉趙峻的縣卒,早就被趙峻一番‘大道理’給懾服,鼻青臉腫,衣衫凌亂,自愿棄下刀兵,蹲在地上。
等著這也算得上是同僚的趙峻,出手去救自家佐史。
就在這般情形之中。
趙峻沉思了許久,終于握著腰間的長刀,下定了抉擇。
他喚過一名身側的伴伙,低聲說了些什么,而后,那伴伙便滿臉驚異,連連看了趙峻好幾眼,也不多說什么,便點頭應諾,徑直朝著趙家村外處去了。
看得那地上蹲著的縣卒們,盡是抬頭。
“趙佐吏。”
“這是要去救咱家車佐史嗎?”
聽得這些縣卒發問,趙峻眉頭一挑,視線從那離去的少年身上收回,瞅了這幾人一眼,也是失笑。
“自然!”
“爾等且起身,咱們這就去尋趙牡,教趙牡放過咱家佐史!”
“等得佐史無事之后,我也不求爾等在車佐史身前,問我美言兩句,只要莫因為今日的事情,為難我便好!”
這群縣卒們聞言,盡是起身,面露欣喜,連連點頭,滿口承諾不僅不會為難趙峻,反而會為他多多美言。
只是...趙峻如此言語。
倒是教一側的陳到、還有余下那少年,忍不住皺眉,連連側目了。
日頭漸漸向天中移去。
這四五位縣卒在前,匆忙朝著那亭長的家中趕去,而趙峻則是帶著陳到、還有余下的少年,盡是按刀,跟在身后。
這番奇特情形,卻是惹得一些因為農忙而狠心不去湊熱鬧,朝著田間趕去的趙家村鄉人們,扭頭看來,嘖嘖稱奇了。
“大兄,咱們真要救那車佐史?”
眼瞅著馬上就要到亭長家的院落,陳到終于忍不住了,他靠近了趙峻,試探性地低聲問道。
“那車佐史分明害死了阿牡的老母,還使人要來捉咱們!”
“若不是咱們提前就有所防備,說不得咱們現在就不是走過去,而是被押過去了!”
“車佐史不過是聽信了小人讒言罷了!”趙峻瞅了前面那群多半能聽到自己言語的縣卒,他緩緩搖頭,言語確鑿道。
“若不是有小人進饞,何至于先捉趙牡一家,后來捉咱們呢?!”
“依我看,只要我見了那車佐史,好好解釋一下,定然能教車佐史明白,不再被小人蒙蔽!”
聽到趙峻的言語。
那群縣卒們,更加放松了,忙不迭加快速度,朝著前方趕去。
而陳到卻只是恍然,緩緩點頭。
院中的嘈雜聲,越發的近了。
趙家村亭長、游繳、亭卒、縣卒、車家扈從,還有一眾看熱鬧的趙家村鄉人們,正圍著那院落,高聲沖著里面喊道。
“趙牡!你干什么呢你!”
“你快放了貴人!貴人若是出事兒了,不止十個你,就連咱們整個趙家村都賠不起!”
“就是!你快放了貴人,先前的事情都是誤會!是貴人你家父親,我們也早就使人放了,現在多半都已經歸家了!”
“我們之所以還使人找你,是因為怕你不知道這事兒罷了!”
“哪里知道,你竟然一時上了頭,不知道情形,便去捉了貴人!”
“...”
“沒錯!沒錯!你們都沒錯!”
而被圍在院落中,正持刀挾持著車介的趙牡,此時卻是滿臉瘋狂,他歇斯底里地高吼道。
“照你們所說的,我手中這貴人沒錯!你們這群抓我的也沒錯!”
“可若是你們都沒錯,我家老母又究竟是誰害死的!”
“那到底是誰錯了?!”
“你們說啊!”
怒聲喝問著,趙牡的情緒已然極度激動了,嚇得他手中那早就面色慘白的車介,此時更是瑟瑟發抖。
生怕這趙牡一時激動,手中一滑,便教他身首分離。
趙牡的這聲聲厲喝,一時倒是教外處的那些人面面相覷,一時竟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畢竟,人家老母死了,這確實是不可抵賴的。
若是被挾持的是個尋常人,他們也早就強攻了。
可是...偏偏這趙牡挾持的是此處身份最高、地位最高的車家子弟,賊捕掾的佐史,車介!
強攻也不是,言語也說服不了,這倒是教他們給犯了難了。
正當雙方僵持的時候。
一聲高喊,卻是猛地從外處響起。
“是有小人作祟!”
“是有小人作祟,誤了這車佐史,才教佐史犯了糊涂,一時間使人去捉阿牡。”
隨著聲音響起,眾人皆是愕然,扭頭瞧去。
只見得,一身褐衣的趙峻,正在幾位縣卒的開路下,緩緩扶刀,從人群之中走出,顯然剛剛那聲高喊,便是其人所為。
“趙大兄?!”而看到趙峻的一瞬,趙牡頓時一愣,他的神情也為之恢復了些許。
此時,聽得這挾持自己的少年,與自己先前在私塾的同窗似乎頗為相熟,車介便宛若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他也不顧先前還使人要捉趙峻,只是連忙順著趙峻的言語,求饒一般開口。
“對!對!就是有小人作祟!這才誤了我!”
“下令去捉你家父子的事情,全然不是我本意,是小人所為!”
趙峻帶著幾位縣卒,來到了院落門口,對著不過十數步之遙的趙牡,他輕聲開口。
“阿牡,你且放了這車佐史。”
“此事盡是小人所為...”
只是趙峻言語還沒落罷,便被那滿臉怒容的趙牡給打斷了。
此時,望著眼前先前還救過自家老母的趙峻,趙牡不禁聲淚俱下。
“大兄!你難不成也要聯合著外人,一同欺負我嗎?”
“我母已經死了!”
“死了!”
“再也醒不過來的那種!”
他滿眼通紅,沖著趙峻弓身嘶吼道。
“他們欺我無權無勢也就算了,難道就連大兄你,也要拿個小人的借口,來搪塞我嗎?”
“若不是我手中此賊所為的話,那大兄口中的小人呢?”
“小人何在?!”
趙牡厲聲喝問。
說到激烈處,他甚至忍不住弓腰,干嘔不已,顯然是悲慟過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