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看著自家獨子面上氣笑，轉身要離去，坐在院中的趙義，雖然面無表情，但還是微微皺眉，他淡淡開口，去揭這年輕文士的短。
“這人在山中迷路了，我今日外出打探消息時，正巧碰到了他，便順路給撿回來了！”
“他自稱喚作婁圭，字子伯，本是咱們南邊兒，那大郡南陽的世家子，因為自幼失怙，覺得大漢將亡，便廣散財貨，聚攏不少亡人無賴，準備以待天時。”
“不過，天時還沒等到，便先被他那兒新來的縣君，當作政績，親自領兵給捉入獄中。”
“他趁著縣卒不防，換了一身獄卒的衣服，便大搖大擺地逃了出來，一路北上，似乎是要去投奔友人。”
“雖然聽起來，這人可能不太靠譜，不過他的猜測，確實有幾分道理，阿峻可以聽罷了再走。”
原本聽著這年輕文士的言語，只覺得這人在戲耍自己，愈發不耐的趙峻，此時聽得此人的名字。
他不過是愣了一瞬，便連忙轉身，朝著那年輕文士的方向，低頭行禮。
趙峻虛心問道。
“何來的兩全法？還請賢兄教我。”
趙峻態度這般迅速轉化，倒是教橫刀坐在院中，還想著再勸說兩句的趙義，以及那捏著大餅、滿臉自傲的婁圭，盡是眼帶愕然，愣了一瞬。
......
若是個尋常人忽然跑過來，扯著自己的衣袖，腦抽一般，跟自己說，大漢要亡，然后過幾天又跑到家中，說他可以解決自己的燃眉之急。
趙峻是萬萬不信的，甚至還會把他當作瘋子一般看待。
可是...若是這人名字叫做婁圭的話，畢竟是那夢里故事中，有所記載的人物，趙峻覺得，也不是不可以相信一下的。
此時。
聽罷了這婁圭的分析，趙峻滿臉的難以置信。
“什么！”
“你說，趙牡現在多半已經潛入了那亭長家中，挾持了那車家子弟，車介？甚至可能還要殺那車介？！”
“這怎么可能？！”
而啃著大餅，顯然是迷路久了，餓壞了的婁圭，卻只是嗤笑。
“如何不可能？”
“你都能提刀，一時氣憤去殺了那辱你父親的趙牛等人，放火滅尸，惹得那趙牡父子被捉。”
此言一出，趙峻眼中愕然，還以為是自家大人給這婁圭講的，他下意識地便要去瞧一側的趙義。
而一側的趙義，頓時眼神發冷，渾身煞氣四起，緊握手中長刀，冷冷地看向了那年輕文士婁圭。
而婁圭卻是仿若沒看到這兩人的神情一般，卻又是嗤笑。
“怎么？我說的不對嗎？！”
“我可是打聽過了，這趙家村，能夠無聲息地殺那趙牛五人的，除了作獵戶，稍通武藝的你趙二父子，其他人可是萬萬做不得的！”
此時，聽得婁圭這口無遮攔的言語。
趙峻、陳到倒是還好，只是皺眉，強忍著事情被猜到、又被說出來的不滿。
而跟著過來的兩位少年，聽到這消息，看向趙峻的眼神，更半是驚愕、半是敬佩了，他們如何也沒想到，這趙二，竟然能無聲無息，能做的出這么大的事情！
至于那趙義，則是提著刀，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嚇得那捧著大餅的婁圭，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
其人也不再嘴賤了，只是繼續說道。
“既然你趙二都能這般孝義。”
“那趙牡，喪了家中老母，又如何不能提著長刀，去殺了那車介，以解心中之恨呢？”
“等一下！你說什么！”趙峻聲音拔高，眼中存著一抹難以置信。
“趙牡老母喪了？！”
婁圭瞅了一眼趙義，見得趙義沒有別的動作，這才小心說道。
“昨夜哭死的。”
“此時消息已然傳開了，大半個趙家村都知曉，這趙母死了。”
“我這兩全之策，也便在如此了。既然已經死人了，那趙牡又以孝義之名，拿下了為首的車介，現在這群人，已然是騎虎難下了！”
“你趙二若是想兩全，現在去找那挾持車介的趙牡，恐嚇車介一番，教他認定此案是放火案，而不是甚么殺人案，保證那趙牡父子無罪，再使人送走趙牡父子，免得那車介事后報復。”
“此事自然可以兩全！甚至，這雙方都得承你的情！”說著，這婁圭又是難掩心中得意，嗤笑搖頭。
“就是可惜那趙母咯，白白哭死！”
趙義不過是冷冷地瞅了他一眼，這婁圭便頓時老實，也不敢再裝模作樣了，顯然，這婁圭先前迷路時，多半在趙義手上，吃了大虧。
聽到這話。
趙峻不過是恍惚了一下，又望了一眼自家大人，見得自家大人，面無表情，甚至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他深吸了一口氣，只是沖著趙義行了一禮。
而后。
趙峻便徑直扭頭轉身，低喝一聲。
“咱們走！”
言語落罷，在趙義微微抬起眼皮，以及那婁圭一臉訕笑的注視下，趙峻便扶著砍刀，領著陳到等人，朝著外處行去了。
直到趙峻等人離去許久，身影漸漸消失在了院中兩人視線之中。
那一臉訕笑的婁圭，方才捧著大餅，啃食一口，扭頭打量著那正握著砍刀的趙義，遲疑了一下，好奇開口。
“你和那趙二，這是鬧別扭了？”
“讓我來猜猜。”
“前幾日咱們見面時，你們是帶著一車的財貨，去了平輿縣，但是今日這些財貨，我剛剛又都沒看到，你們這也不算是甚么有錢的人家。”
“那這趙二的縣吏，多半就是你花了好大的積蓄，才給當上的？”
“你想教趙二按著你的規劃，按部就班，一步一步往上爬？或者說平平穩穩的過完一生？”
“而現在這趙二為了救伴伙，又或者，跟我一般看破了做官，本就是世家的游戲，與他這種寒家子無關，心存他心，多半已經偏離了，或者說，開始偏離了你的規劃？”
“你們這對先前一同殺人的父子，這才鬧了矛盾？”
“甚至有些話，還得教我這個外人來說？”
“話多。”聽罷了這婁圭自作聰明的分析，趙義只是冷笑一聲，他一把將婁圭手中的啃了一半大餅奪過，全部塞在自己口中。
而后，他便徑直入屋，將存放著糧食的房門緊閉。
獨留下那在山中迷路了兩日，就只吃了半塊兒大餅的婁圭，先是因自己猜得準，得意大笑了幾聲。
而后，他似乎是意識到了什么，又捂著咕咕亂叫的肚子，滿臉慌張，連忙去敲門，鬼哭狼嚎一番，乞求趙義去與他開門，施舍點兒干糧。
趙義遲遲不應。
等到這年輕文士，鬼哭狼嚎好久，這才開門，與他扔張餅子，看著這年輕文士，抱著大餅，迅速吞咽。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