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

“嗯？”中年主教又愣住了，他記得詹森大主教說，船長是一頭羊角惡魔。

沒等他再度詢問，青年將他拉進船艙里，隨后匆匆走進一個房間里。

“請稍等片刻?！?

預備好的腹稿看樣子作廢了，杰文·埃文斯掃過眾人，露出一抹自然的微笑，似乎眼前并非詭異且古怪的‘異常’，而是前來禱告的信徒。

“晚上好，先生小姐們。”

然而沒有人回應他，所有人的目光都瞧向了遠處房間。

它們在等待那位青年開口。

他終于可以確定，這位看似普通的青年真是‘惡魔之心’號的船長，此前的話并非玩笑——就連詹森大主教口中擔任大副的海鷗都在等待著這位青年發言。

“艾莉絲，去泡一壺茶來?！狈块g里傳出略顯沉悶的聲音。

凝滯的空氣終于再度流通起來，人偶‘噠噠噠’小跑著去了廚房，餐盤里，僅剩下腦袋的藍發女士眨了眨眼，露出標準且優雅的微笑，朝他點頭致意。

海鷗則是推著鳥喙上的金絲眼鏡，自來熟地打著招呼，“晚上好，教士先生，詹森主教近來可好，我還以為來的人會是他。”

“暮光教會主教，杰文·埃文斯向您問好，海鷗先生。詹森大主教的身體還算硬朗，就是他老人家年紀太大了，只能由我前來。”

“哦？我記得他的年紀看上去和你差不多...”

“可能對您來說，這只是一段很短的時間，但距離您上次抵達特蘭普斯，已經過去了四十多年?！?

“哦，四十多年！”海鷗有些感慨，“以人類的壽命來說，這是半輩子時間?！?

“抱歉，久等了?！?

短暫離開之后，青年回到了船艙，他臉上的紅印子已經消失不見，整個人顯得英俊且有氣質。

“我是‘惡魔之心’號的船長蘇倫，很高興與你會面，埃文斯先生?！?

“這也是我的榮幸，蘇倫先生?！?

兩人落座，銀發的人偶少女恰好也端上了兩杯‘茶水’，將其中一杯推到了他的面前——如果一杯混著魷魚須的熱水算是茶的話。

杰文·埃文斯的微笑肉眼可見的凝固了，他猶豫著自己該不該端起這杯‘茶水’一飲而盡。

蘇倫也注意到了茶水的問題。

“艾莉絲，是茶水，不是魷魚須泡熱水?！?

“船上沒有茶水，”人偶少女認真說道，“所以我拿魷魚須頂替一下?！?

蘇倫嘆了口氣，揉起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把這兩杯水端下去吧。”

“看得出來，她是個活潑的...姑娘?！卑Ｎ乃怪鹘滩黹_了話題。

“就是思維太跳脫了，”沒有再讓艾莉絲上兩杯熱水，他問起了埃文斯主教的來意，“您是前來商議的嗎？”

“正是。”埃文斯主教緩緩點頭，道明來意?！拔覟槟銈兇诵械哪繕硕鴣??！?

目標，什么目標？

蘇倫敏銳地意識到他們說的并非一件事情。

擺出了然的姿態，他微笑著接下了埃文斯主教的話茬，“請說說看，埃文斯先生?！?

“事實上，我們需要您的協助，關于異常，也就是您此次前往特蘭普斯捕撈的目標，在特蘭普斯肆虐多時，我們始終抓不到它的尾巴?！敝心曛鹘堂嫔珖谰?，“它們悄無聲息地替換了人們，長著一模一樣的面孔，模仿著人們的行為，試圖潛伏在特蘭普斯之中。”

蘇倫思忖著，特蘭普斯正遭受著異常的侵襲，而‘惡魔之心’號，它的職責恰好是捕撈異常。所以對方下意識認定，這并非是一場意外，而是他攜著特殊目的撞上了特蘭普斯的港口。

盡管是意外，但蘇倫的確有著捕撈異常的需求，畢竟‘燃料’的構成，是異常造物消亡后析出的靈性結晶。

“但您應該清楚，我不會提供無償的幫助?！碧K倫面色平靜地說道。

“當然，我們會拿出對應的誠意?！卑Ｎ乃拐遄弥疤靥m普斯的永久?？繖啵罡邫n的外賓待遇，以及，我們將對您開放一塊自由貿易市場?！?

最有價值的應該是最后一項，像他前世歷史里的開放通商口岸一樣，但他對這些事物并不敏感，故而將目光瞥向海鷗。

“我想這并不足以充當酬報，”海鷗接替了蘇倫，與埃文斯談判，身為履歷豐富的【大副】，處理這些事務的經驗已經融進骨子里，化作本能了，“對于一處沿海城市來說，這些甚至是經商的基本項，每個商人都擁有的權利，我們頂多擁有一些微不足道的特權?！?

“哦，關于這個......我想海鷗先生可能并不了解現在的特蘭普斯?！敝心曛鹘逃行┳院赖恼f道，“我們已經在二十年前宣告獨立，徹底擺脫了紐曼帝國。”

“這怎么可能，你們在紐曼的眼皮子底下，他們可不會允許一個撈金的錢袋子脫離控制?！?

“那已經成為過去了，我們從物理意義上脫離了紐曼帝國——讓特蘭普斯自海上啟航。”

“哈？！”海鷗瞪大了眼睛，“別告訴我，你們把特蘭普斯改造成了船？！”

埃文斯主教緩緩點頭，“我們成功讓特蘭普斯在海上航行了二十年，并制造了隱匿壁壘，沒有人能找到特蘭普斯?！?

換而言之，特蘭普斯已經成為了一座與世隔絕的地方，不再對外進行任何外交。

那么，埃文斯主教提供的條件已經堪稱豐厚了——一份獨屬于‘惡魔之心’號的外貿市場。

蘇倫可以低價將外面的商品運入特蘭普斯，再高價拋售，甚至名貴商品通過饑餓營銷，能夠賣出天價！

盡管特蘭普斯可能會在這方面做出限制，但足以讓他賺得盆滿缽滿，可以說對方下了血本。

“這么看來，這份報酬著實豐厚。”海鷗瞧向蘇倫，將話語權交還于他。

“如果特蘭普斯不復存在，那么一切都失去了意義。”埃文斯主教嘆了口氣。

能讓特蘭普斯焦頭爛額的異常，不可能是善茬，但蘇倫似乎也沒有拒絕的理由，畢竟他也需要補充燃料，而燃料源自異常。

并且埃文斯主教提到的一點引起了蘇倫的注意——替換人們的異常，長著一張與他們相同的臉。

而就在剛剛，菲琳小姐才剛剛進行過一次災難預言——他會被自‘自己’穿透胸膛。

即便用腳指頭想，二者也必然有所關聯，甚至是一件事情。既然早晚要和特蘭普斯的異常對上，多一個盟友不失為一件好事。

更何況‘惡魔之心’號還擱淺在港口，亟待特蘭普斯提供援助。

顯然，在危機解決前，特蘭普斯顯然不會幫蘇倫把船拽出來。

“正如您所說的，”蘇倫緩緩開口，“我們的目標一致，所以我不會對特蘭普斯放任不管。”

埃文斯主教松了口氣，一切都比他的預想更順利，這位船長也比他想象中的更具有人性，看來特蘭普斯不必損失一塊陸地了。

在此之前，他甚至已經做好拋棄港口的準備，強行將‘惡魔之心’號連同這片區域一起轟進大海里。

“對了，我曾與一位名叫海倫·唐克斯的治安官小姐有過交流，她有回去嗎？”蘇倫朝埃文斯主教詢問道。

“海倫·唐克斯......”中年主教喃喃著，“您確定沒有記錯名字嗎？”

“不會，她有一頭漂亮的棕色長發，以及琥珀色的眼睛。”

“的確有位與您描述一致的治安官，”埃文斯主教面色忽然凝重起來，“我印象很深，她是現任治安署署長的妹妹，但......”

“她已經在四年前殉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