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意味著什么?”
“不用這么緊張,”老人慢吞吞說道,“你或許不了解‘惡魔之心’號。盡管以前人們總拿它嚇唬小孩子,但它的目標從來不是人類。”
“是異常,它為捕撈異常而來。”
“捕撈異常...”中年主教喃喃著,“所以,它是沖著‘第二個我’來的?”
“我記得船長是個羊角惡魔,而它的大副,是一只裝了機械翼的海鷗......”
老人話語逐漸模糊不清,直到鼾聲輕輕響起。
他睡著了。
......
“特蘭普斯?”
海鷗推了推單邊眼鏡,操著它的富有磁性的嗓音緩緩開口,“我曾抵達過這個地方,這里是紐曼帝國的一座島嶼城市。”
等了片刻,蘇倫轉頭看向海鷗,與它四目相對,“然后呢?”
“沒了。”海鷗理所當然地說道。
有那么一瞬間,他有點想掐死這個碎嘴的【大副】,要不是還指望著海鷗替他掌舵,今天的晚飯估計會是炭烤海鷗。
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蘇倫將目光重新投向了年輕的治安官小姐。
她緊閉著雙眼,將頭扭到一旁,露出好看的側顏,手腳已經被反綁起來,她只能挺著胸,被迫跪坐在地上。
蘇倫收回目光,拿著從海倫風衣口袋里搜出來的身份證明,面無表情地朗誦起來。
“海倫·唐克斯,女,21歲,特蘭普斯治安官,隸屬于......”
“住嘴!”治安官小姐漲紅了臉。
“看來你不打算繼續裝死了。”蘇倫蹲下來與她對視著,如果目光能殺人的話,他恐怕已經被海倫千刀萬剮了。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蘇倫,‘惡魔之心’號的船長,在海上遠航時不慎撞進了隱藏壁壘,船目前拋錨在特蘭普斯的港口。”
“基于此次意外事故,‘惡魔之心’號可以酌情賠償特蘭普斯此次事故造成的損失,同時,也希望特蘭普斯方面能夠提供船體維修等方面的援助。”
一份正當且合理的訴求。
瞧著蘇倫平靜的目光,海倫愣了愣,發熱的頭腦逐漸退燒,隨后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你們...不是來襲擊特蘭普斯的?”
“當然不是,”蘇倫揉了揉太陽穴,“這只是一次意外,我們也沒想到會一頭撞進隱藏壁壘里。”
“是您的反應有些過度了,海倫小姐。”海鷗補充道,“盡管我們模樣有些怪異,靠岸手段非同尋常,但這些在‘惡魔之心’號,都是十分正常的情況。上次停靠特蘭普斯的時候可沒發生這種事,我還曾與暮光教會的詹森主教聊過天。”
“抱、抱歉,”海倫有些慌亂地開口,眼睛瞄向蘇倫完好無損的胸膛,“蘇倫先生,我朝你......”
“放松,唐克斯小姐,”誤會解除,蘇倫解開了她的束縛,同時將證件與槍塞回她的手里,“那兩槍沒有對我造成什么傷害,順帶一提,彈頭很漂亮,我留作收藏了。”
“......好的,叫我海倫就好。”海倫捋了捋凌亂的棕色長發,將風衣的扣子重新系好,“那么,請跟我來,我會帶你們去行政廳。”
治安官小姐不敢與蘇倫對視,自顧自快步走出了巷子,只留下蘇倫與海鷗面面相覷。
“哦,是個容易害羞的姑娘,船長你喜歡...”
“閉嘴!”
不再理會喋喋不休的海鷗,蘇倫快步走出了巷口,瞧著偏僻的街道,忽然皺起眉頭。
“人呢?”
街道空無一人,連個腳步聲都沒有,蘇倫與海鷗站在巷口,面面相覷,只是幾個呼吸的功夫,海倫就沒了蹤影。
......
滴答、滴答......
雨滴劃過蘇倫的臉頰。
云層低沉,遮蔽了裂陽黯淡的余暉,又驀然泵出幾道閃電,攜著冷風刮起毛毛雨。壓抑、平靜,這是暴雨將至的前兆。
“船長,附近連個人影都沒有。”海鷗收攏了翅膀,落在蘇倫肩上。
蘇倫不會懷疑海鷗的偵查能力,他也排查了周圍的建筑,這里都是廢棄已久的倉庫,所以治安官小姐既沒有躲起來,也沒有離開這里。
“她消失了。”蘇倫皺著眉。
“船長,該返航了。”海鷗提醒道。
天氣轉變得很快,或許有什么玩意兒正影響著特蘭普斯的天氣,而治安官小姐的消失,或許只是異常征兆的開始。
蘇倫點點頭,繼續待在這里反而會有危險。盡管是不死之身,但他并不清楚這幅身軀的極限在哪兒,‘惡魔之心’號才是他的力量來源。
換而言之,可以浪,但得穩著點浪。
在他離開后,暴雨不期而至,地勢低洼的街道很快積攢出一灘灘水洼,一抹被雨滴濺落得模糊的身影倒映其中,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
無人在意正勤勤懇懇沖刷甲板的暴雨,晚餐過后,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餐盤里的‘沒身子’小姐腦袋上。
一個能預言災難的美人頭,被砍下頭顱的神秘女皇,沒人能不對她產生好奇心。
“菲琳小姐,能請你再做一次預言嗎?”
蘇倫對神秘莫測的超凡力量很感興趣,希望能夠近距離觀察這種奇特的預言術是如何施展的——上次意外來得過于突然,導致他沒來得及看清。
‘沒身子’小姐猶豫片刻,眼中再度泛起淺藍色的光亮,這回蘇倫終于得以窺見‘預言’施展過程的全貌,在那雙碧藍色眸子的深處,各自潛藏著兩枚樣式不同藍色的符文烙印,正是它發出的微光使得菲琳的眸子透出光亮。
“哦!”她驚呼一聲,“我看到...蘇倫先生,你的死亡!”
“我的死亡?”
結束了預言,菲琳面色沉重地點點頭,“你...會被你自己殺死,我看到另一個你,穿透了你的胸膛......”
“但船長只有一個。”銀發的發條人偶少女歪頭瞧著蘇倫,神情疑惑。
“我的預言只能窺探到未來的一角,所以......”
蘇倫聽懂了菲琳的言下之意——所見亦非絕對真實。
舉個例子,倘若有個貴族進行了一次預言,他見到自己躺在血泊之中,終日惶惶不安,選擇躲進了自家酒窖。
但在酒窖里,他不慎打翻了紅酒桶,同時因為腳滑,整個人摔在流了一地的紅酒中。
于是,預言實現了。
貴族所見的‘血泊’,其實是被打翻的紅酒。
預言總會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實現,因此,蘇倫沒有過于在意它,而是目光忽然移向不斷被暴雨沖刷的窗戶,一道白色身影赫然站在窗外。
咚咚咚!
艙門被敲響了。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雞飛狗跳,發條人偶抽出了她賴以為生的鍋鏟,海鷗翻轉機械翅膀,將火焰噴射口對準艙門,菲琳則是用縮著脖子閉上眼睛。只有蘇倫一臉無奈,使勁掰開糊在他臉上鍋鏟和機械翅膀。
“別鬧,他是我放進來的。”說著,他起身打開了艙門。
一位身披白袍的中年教士正肅穆地站在門外,暴雨順著袍子滑落一地,但沒有將其打濕分毫。
“你好,我是杰文·埃文斯...”
在看到對方后,杰文·埃文斯愣了愣,開門者長得跟個人似的,就是臉上留著一方一扁兩塊紅印子,像是剛剛挨了揍。
“額...我來找‘惡魔之心’號的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