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傾訴
- 人格污染癥候群
- 夜鷺死苦
- 2433字
- 2025-06-11 20:26:04
盧克原本以為,西奧多·迪亞茲這樣蹲過大牢的老油條會堅持得更久一些,他甚至已經提前打好了腹稿,為自己的下一段故事打起了鋪墊。但西奧多甚至都沒有繼續對自己的犯罪行為進行否認,而是直接承認了。
“你說得很對,就好像你那天也在那里一樣,”西奧多的嘴唇微微顫抖著,“在我找到她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事情原本不應該是這樣的,在那之前,蒂娜已經答應了我,要和我一起離開阿卡姆,我們訂好了機票,準備飛往阿拉斯加?!?
“我在牢里認識了一個朋友,他出獄之后在那里經營著一家駝鹿牧場,他很歡迎我們,甚至給我們準備好了房間和厚衣服,蒂娜也很開心,她很喜歡小動物,更何況,她終于可以離開那個混蛋,忘記不堪的過去……”
“我還去求了老板,用之前給他頂罪進監獄欠下的人情債,拿到了一種新型的、還沒有正式上市的減肥藥,蒂娜說,那對她很有用,不到一個禮拜的時間里,她就失去了對垃圾食品的興趣?!?
“所有事情,本來都會好起來的,如果……”
盧克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上周四的晚上,我在賭場里幫忙,不是賭錢,是給跟我關系好的那幾個荷官打下手,就在這時候,蒂娜給我打了電話……”西奧多的語速變慢了下來,“她說,那個男人又來找她了,而她完全沒有辦法拒絕。”
“她跟我說,這會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我想阻止她,但那個男人搶過了她的手機,掛了電話。”
“幾分鐘后,聰明的蒂娜在他的車上,偷偷地給我發了短信,告訴了我,他們要去的地方?!?
他的聲音有一些哽咽,盧克伸出了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勵他繼續說下去:“我能感受到你現在很痛苦,但你必須說出來,你不能讓蒂娜的死成為謎團,更不能用你自己的人生來背負她的死亡?!?
西奧多有些感激地望著他,這讓盧克有了一些微弱的慚愧感,畢竟,他所做、所說的這一切,都只是在遵循著標準的審訊流程罷了。
“我按照蒂娜給的地址,開車去找她,”西奧多流下了一滴眼淚,“但我離開這里太久了,在趕過去的路上,我拐錯了一個彎?!?
“等我終于找到地方的時候,她已經停止了呼吸。”
“那個混蛋,蓋文·羅伯特,在紅酒里下了藥,騙她喝了下去。”
“我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藥,但他用的劑量一定很大。”
“我的小蒂娜,我唯一的親人,就這么……”
“就這么死了?!彼穆曇艉茌p,輕到盧克幾乎聽不清的地步。
“我想要幫她做心肺復蘇,但那個混蛋甚至還想要阻止我,他抱著蒂娜,把頭埋在她的胸前,說什么也不肯松手。”
“我只能拽住他的手,把他甩向了一邊,”西奧多的臉上滿是憤恨與懊悔,“他撞在了墻上,骨頭一定是斷了,因為我聽到了‘啪’的一聲,在那之后,他就沒有動靜了?!?
“那是他應得的,”盧克用同樣憤怒的語氣為他推波助瀾,“像他那樣在短時間里大量減重的人,肌肉量與骨骼密度都會受到影響。”
西奧多發出了一聲嗤笑,或許是在嘲笑蓋文·羅伯特,又或許,是在嘲笑他自己。
“在那之后,我又確認了一遍蒂娜的呼吸,確認了她的死亡,我握著她的手,感受著她的身體漸漸地冷了下去?!?
“我想帶她離開,我們去不了阿拉斯加了,但或許還能去其他的什么地方,可我的手一直在發抖,我拖不動她的身體,只能讓她用舒服一些的姿勢平躺在沙發上,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在很小的時候,她最喜歡的童話,就是睡美人的故事,只是,童話里沒有說,如果睡美人永遠不會醒來,那結局又會變成什么樣子呢……”
“然后呢?”盧克追問道。
“然后……我回去檢查了蓋文·羅伯特。”
“那個人渣居然還活著,但神志已經不清楚了,連1加1等于2都算不出來,我想,他自己應該也喝下了加料的酒,所以就算是骨折了,也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他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蒂娜已經是他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了,所以,在蒂娜要跟我一起離開時,他想帶著她一起去死。”
“你能想象嗎,他甚至帶著一本《圣經》和一對戒指,想要制造一次沒有神父和證婚人的死亡婚禮?!?
“但那怎么可能呢?”西奧多又一次笑出了聲,“我把戒指從蒂娜的手指頭上摘了下來,扔進了下水道里。”
“我的蒂娜會成為天堂里的天使,而那個注定要在地獄里被烈火焚燒一千萬年的人渣,不配和她有任何的聯系?!?
“所以,我放了一把火。”
“在我小的時候,老媽教過我,噪音幫的那些厲害的老家伙們,制造人體蠟燭的方法?!?
“我從附近幾輛汽車的油箱里偷了些汽油,謝天謝地,我還沒有忘記這些老手藝,身邊也總是帶著長管子?!?
“我把他淋得透透的,確保每一根手指頭都沾滿了油,再用毯子裹起來?!?
“然后,我點了火,用的是他帶來的那本《圣經》?!?
“在火燒起來的時候,他還活著,還能感受到那種痛苦,說實話,我對此感到欣慰?!?
“干完這一切之后,我出去抽了根煙,打電話給了賭場里認識的伙計,讓他們帶板車過來,幫我運走蒂娜?!?
“我本來想給她準備一場公主一樣的葬禮,然后帶著她一起出發,再也不回到這個鬼地方?!?
“但我沒想到……”
“……從外面吹進來的風,卷起了燒到一半的紙張,落到了蒂娜的身上?!?
西奧多·迪亞茲捂住了臉,哭得像是個孩子一樣。
“在我回到那個房間之前,蒂娜已經被點燃了?!?
“我想要滅火,但是那個房子太久沒有人居住了,水管里連一滴水也沒有。”
“我想要報火警,但這里是翡翠區,沒有消防員會給翡翠區的房子滅火。”
“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直到火徹底熄滅?!?
“在天亮之前,我打電話報了警,然后開車回到了賭場……”他喃喃地說著,肩膀微微抽搐,痛苦得不能自已。
盧克點了點頭,在他看不見的位置,對著墻上的隱藏攝像機做了一個簡單的手勢。
兩分鐘后,伊凡·沃洛科夫組長走進了審訊室。
他從側腰的裝備帶上取下來一副手銬,用盡可能輕的動作,拷住了西奧多·迪亞茲的雙手。
西奧多并沒有反抗。被束縛住的雙手很難再用來擦拭眼淚,他索性將手肘杵在了桌面上,用掌根捧住了自己的額頭。
“很抱歉,”伊凡組長少見地對罪犯表示出了共情,“我是阿卡姆市警察局重案二組的組長,伊凡·沃洛科夫?!?
“西奧多·迪亞茲,你因為暴力襲擊并殺害蓋文·羅伯特的行為被正式逮捕。”
按照慣有的流程,他開始宣讀米蘭達警告:“你有權保持沉默……”
盧克沒有再聽下去,他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有些茫然地走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