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子慢走！”

看著福康安走出造辦處的大門，高恒沖著一側(cè)吐了口唾沫，“堂堂富察家，居然跟我個窮苦人爭利，當真是晦氣！”

回到屋內(nèi)，高恒看著桌上的茶杯許久，終于忍不住拿起，朝著門口摔了出去。

這孩子可比十一阿哥難對付。

就在剛才，高恒搬出生意上的一套，給福康安解釋的時候，福康安居然裝作一臉天真的模樣，然后讓他繼續(xù)往深層次解釋。

這生意里頭的彎彎繞繞不少，忽悠人最重要的是講得模模糊糊。

他看福康安年紀小覺得好忽悠，這才搬出了生意那套，誰知這孩子居然還聽上了癮，然后問出了不少問題，他也接不了話。

一番拉扯后，高恒只能硬著頭皮，按照五成利敲定。

只是，他說不會記賬，就真的不記嗎？

“果然還是孩子，人心險惡哦！”

他打算一本賬兩邊收利，留著去找十一阿哥領賞。

門外，福康安沒有走遠，就站在側(cè)面聽著，人心險不險惡，于他根本不重要，反正不管他在里頭獲利多少，這條路子早就傳進乾隆耳朵里。

之前因為要養(yǎng)那十名兵丁，乾隆還特意提了一嘴。

錢的入賬可以透明，只要去處保密就行。

“終于，有了這錢，楊自新那邊可以寬裕不少。”

養(yǎng)一支隊伍遠比想象中要費錢，盡管拿去的錢都是用于公事，而楊自新本人也在做活，但這錢依然如流水一般。

況且，如今隊伍還壯大了。

……

身在蘇州的楊自新正在一家店鋪當學徒，這家店鋪專門出售一些稀有珍貴的貨物，往來都是官宦富商，自然也成為他的消息獲取渠道之一。

這一日，鋪子里來了一位身著華服的貴客，手里拿著一個木盒，揚言要找?guī)煾敌蘩硪环?

鋪子里的修理師傅出門口，掌柜又不敢讓貴客久等，就讓還是學徒的楊自新接手。

修理室與掌柜的會客室隔了一條走道，楊自新取工具的時候，偶爾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劉墉。

其實這個名字他也不是很熟悉，但與另一個名字放在一起，他就知道了。

劉統(tǒng)勛。

這個名字吸引了楊自新的注意，察覺到?jīng)]人注意，他停駐聽了一下。

原來這要修理的釵子，是新上任的蘇州同知段成功的小妾的。

提到劉墉只是順口一句。

因為這段成功之前與劉墉同在山西為官，當時劉墉是太原知府，而他段成功是曲陽知縣。

只不過，這段成功頗受上司山西巡撫和其衷重用，自己任調(diào)江蘇巡撫的時候，把段成功一起帶到這蘇州來。

這個身著華服的貴人乃是段成功小妾的親弟弟。

楊自新聽了一會兒，劉墉的名字一帶而過，也就沒在繼續(xù)聽，而是去做自己的活計。

半柱香的功夫，釵子修補好了，貴人見楊自新手藝不錯，給了一點賞錢。

楊自新把賞錢上交給了掌柜，掌柜一見他老實，把他升為正式修理師傅。

日子就這么不緊不慢地過著，楊自新每個月會把當?shù)氐那闆r上報給福康安。

這日，楊自新在家中寫信，隔壁鄰居的一聲哭喊把他嚇了一跳，原來是差役拿著傳票在抓人，被抓的是隔壁務農(nóng)的大哥。

楊自新打探了一下，其實是有人看上了大哥的媳婦兒，特意誣陷大哥偷東西。

傳票是同知段成功簽的。

鄉(xiāng)里都去衙門看熱鬧，楊自新放下信件，也跟著去了。

和大伙兒預料的一樣，這場官司毫無懸念，這務農(nóng)的大哥被抓，媳婦兒抵死不從，一頭撞在了柱子上。

“唉！這是什么世道哦！”底下人感嘆道，然后搖搖頭各自散去。

這場面，楊自新第一次見。

前一個月，這家人家因為抵制織布機，男的被打了一身傷，這一次，兩人都回不了家了。

回去的路上，楊自新情緒很低落，他打算把原先一張紙就能寫完的內(nèi)容，擴成三張紙。

他知道福康安的處境，也知道他小小年紀做不了什么，但不寫出來，他覺得心口悶得難受。

……

還是老樣子，福康安每日下值就會回富察府，與家人共用晚膳，然后回宮。

這一日，他收到了楊自新的信件，有些奇怪。

原本定好是每月一封，這才過去半月。

福康安吃完飯，拿著信件進了屋，翻開論語和千字文，按照信件上的數(shù)字一一對應找字。

楊自新的阿拉伯數(shù)字是福康安教的，這是他們設定的通信方式。

為此，兩人都將論語和千字文牢牢記在心中，必要時可以翻書。

這次的信件以一種沉重的語氣書寫，福康安幾乎可以肯定，楊自新寫的時候已是淚眼婆娑。

對于信件的內(nèi)容，福康安讀完也很難過，但這在封建社會很常見，可以說是冰山一角。

信件末尾，楊自新再次肯定了福康安所說的信仰，對自由的信仰。

咚咚咚！

門外一陣敲門聲，福康安收起信件，假裝繼續(xù)看書。

“進來！”

“康安，怎么還不走？一會兒宮門關上，皇上又要數(shù)落你了。”

是的，乾隆每日都會點名，像極了宿舍阿姨查房。

“我看書入神了，馬上就走。”福康安合上論語，緩緩起身。

“怎么了？”福靈安問道，透過燭光，他發(fā)現(xiàn)福康安哭了，“誰欺負你了？”

“沒有，就是想起許久沒吃到蘇州的點心了。”福康安特意提到了蘇州。

哪怕做不了什么，也得試試。

“這有什么好哭的，為兄拖人去給你帶些回來。”

“大哥，莊大人是不是去蘇州了？”福康安說的是莊有恭，“前日在養(yǎng)心殿外聽到的。”

他這個蘇州巡撫，也是永瑆一力舉薦的，用的由頭還是推行鑄鐵織布機。

福靈安點了點頭，“確實，前幾日還聽阿瑪提起過，說是莊大人一去，織布機推行得很好。”

看來永珹他們又換套路了，只是不知道這位莊大人扮演了什么角色。

還是得想辦法安排耳目進蘇州府衙。

“嗯嗯，大哥，我先回宮了。”

回宮前，福康安又繞道去了趟紀府，曹雪芹差小童送了東西來，讓福康安務必取走。

回宮時，福康安見到了履郡王永珹，對方看了他一眼，直接鉆進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