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準備室的門鎖發出刺耳的“咔噠“聲，林陽的手停在半空，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走廊盡頭的光管閃爍兩下，最終熄滅，將他籠罩在陰影中。門縫里滲出陰冷的風，夾雜著若有若無的腐臭味——與101公交車上一模一樣的氣味。

“有人嗎？“林陽的聲音在空蕩的走廊上回蕩。沒有回應，只有水管中水流過的咕嚕聲，像是某種生物在暗處竊笑。

他推開門，霉味撲面而來。準備室里的空氣潮濕得能擰出水來，墻角的綠植瘋長得不正常，藤蔓爬滿了半個書架，葉片上布滿詭異的暗紅色脈絡。窗戶緊閉，卻不斷有水滴從窗框滲出，在窗臺上積成一小灘水，水面漂浮著幾根細小的水草。

“周明遠的筆記...“林陽的目光掃過書架，突然定在第三層。一本深藍色封皮的筆記本突兀地橫放在其他書籍前面，書脊上用金色燙著“物理競賽筆記“幾個字，下方是“周明遠“的簽名。更詭異的是，筆記本周圍的書架木板上布滿細密的刮痕，像是被無數指甲抓撓過。

林陽伸手去取，指尖剛觸到封面，一陣刺骨的寒意便順著手指竄上手臂。筆記本封面上凝結的水珠突然變成暗紅色，順著他的手指流下，在掌心留下一道血痕。他強忍惡心翻開第一頁，扉頁上用鋼筆寫著：

“如果有人在看這本筆記，說明我已經登上那輛不該存在的公交車。記住，第23人不是乘客，而是——“

后面的字跡被水漬暈染，模糊不清。林陽湊近細看，突然一滴水從天花板落下，正好砸在那行字上。水珠在紙上滾動，竟帶走了墨水，露出下面隱藏的一行小字：“小心戴佛珠的人“。

林陽的呼吸一滯。李老師手腕上的佛珠，纏繞的水草...他急忙翻到下一頁，卻發現整頁紙都被某種液體浸泡過，紙張皺巴巴地黏在一起。他小心翼翼地分開，一張照片從中滑落——是周明遠與李老師的合影，背景是物理實驗室。照片上的周明遠臉色蒼白得不正常，而李老師搭在他肩上的右手腕處，佛珠縫隙中隱約可見幾根深色的水草。

“這不可能...“林陽的太陽穴突突直跳。照片右下角的日期顯示是三年前的10月23日，正是101路公交車出事的那天。

他繼續往后翻，筆記中間幾頁被整齊地撕掉了，殘留的紙頁邊緣呈鋸齒狀，像是被什么動物咬過。在最后幾頁，周明遠的筆跡變得潦草狂亂，記錄著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內容：

“10月20日：李老師今天又遲到了，手腕上的水草更多了。他說是釣魚時沾上的，但佛珠上的水草是黑色的，像是從深水里撈上來的...“

“10月21日：發現101路末班車的秘密。監控錄像顯示每晚23:57準時到站，但站臺上的人看不見它。只有特定的人才能...“

“10月22日：我知道第23人是誰了。必須阻止他，否則所有人都會...“

筆記在這里中斷，最后一頁上用紅筆畫著一個奇怪的符號——與101路公交車擋風玻璃上的符咒一模一樣。符號下方寫著：“水草是媒介，佛珠是鎖鏈。找到我的校牌，它能保護你。“

林陽的視線模糊起來，準備室里的溫度驟降。他聽見身后傳來“滴答、滴答“的水聲，轉頭看見門縫下滲入黑色的液體，正迅速在地面蔓延。液體中纏繞著密密麻麻的水草，像有生命般向他腳邊爬來。

“砰“的一聲，門被重重關上。林陽沖過去擰門把手，卻發現把手濕滑黏膩，覆蓋著一層透明的黏液。窗外的光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見底的黑暗，仿佛整個準備室被扔進了深海。

“找到...真相...“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水底氣泡的咕嚕聲。林陽猛地轉身，看見周明遠站在書架旁，渾身滴著水，校服上纏滿水草。他的臉腫脹發白，但眼睛卻異常明亮。

“周明遠！到底發生了什么？第23人是誰？“林陽鼓起勇氣問道，聲音顫抖得不成調。

周明遠的嘴唇蠕動，卻發不出聲音。他抬起手，指向筆記本最后一頁的符號，然后做了個撕扯的動作。突然，他的身體劇烈抽搐，水草從校服下瘋狂生長，纏繞住他的脖子。一個沙啞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違規！認知污染！“

林陽眼睜睜看著周明遠被水草拖入地下，最后消失前，他掙扎著將一個東西拋向林陽——那是一枚銹跡斑斑的公交車票，編號23。

黑暗如潮水般退去，準備室恢復了正常。林陽渾身冷汗地癱坐在地上，手中緊握著那枚車票。車票背面用極小的字刻著：“23:30，濱江大橋。帶上三件物品。“

下課鈴聲突兀地響起，驚得林陽差點跳起來。他慌忙將筆記和車票塞進書包，剛沖出準備室，就撞上了李老師。

“找到筆記了嗎？“李老師微笑著問，右手自然地整理著左腕的佛珠。林陽注意到佛珠間的黑水草比早上更多了，有幾根甚至鉆出了佛珠，像觸須一樣微微擺動。

“找、找到了。“林陽后退一步，書包緊貼在胸前，仿佛這樣能擋住那本詭異的筆記。

李老師突然湊近，林陽聞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周明遠是個聰明的學生，“李老師的聲音變得低沉，“可惜他太好奇了。有些秘密...最好永遠沉在水底。“說著，他左手拍了拍林陽的肩膀，林陽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從接觸點擴散開來。

回到教室，林陽發現自己的課桌上多了一灘水，水中泡著幾根黑水草，排列成一個箭頭形狀，指向窗外。順著方向看去，濱江大橋的輪廓在遠處若隱若現。

放學路上，林陽繞道去了濱江公園，站在堤岸上遠眺大橋。夕陽將江水染成血色，橋墩上纏繞著厚厚的水草，隨著波浪起伏，像無數雙手在向岸上伸展。一個釣魚的老人告訴他：“三年前的今天，有輛公交車從那里沖下去。打撈了三天三夜，才把尸體都找齊...“

“是所有乘客嗎？“林陽問道，心跳加速。

老人搖搖頭：“聽說還差一個，但政府封鎖了消息。“他指了指橋墩，“那下面水草特別多，像是從地獄里長出來的，經常纏住漁網。有人說，那水草會動...“

回到家，林陽鎖上房門，將三件物品擺在床上：周明遠的校牌、自己的學生證、以及那枚23號車票。當三樣東西靠在一起時，車票突然變得滾燙，編號“23“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在床單上形成一行字：

“23:30，橋下見。帶上筆記——它會告訴你誰殺了我們。“

林陽翻開筆記，發現之前被撕掉的幾頁竟然復原了。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公式和圖表，中間夾雜著周明遠的觀察記錄：

“...

10月23日：確認李老師就是第23人。他不是乘客，是司機。

三年來每晚重復著同一段路線，收集新的靈魂。

佛珠困住了我們，水草連接著陽間與陰間。

必須有人打破循環，在他找到第24個替死鬼之前...“

最后一行字被血跡覆蓋，林陽用袖子擦拭，露出下面的內容：

“記住，真正的車票是單程的。要么他下車，要么你...“

字跡在這里中斷。林陽的手機突然震動，一條新短信：

“別相信筆記上的話。李老師。“

發信人號碼顯示為：101-2323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