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5的鬧鐘響起時，林陽正用凍僵的手指系鞋帶。窗外的雨點像小石子般砸在玻璃上，水流在窗面扭曲成詭異的紋路，像極了101路擋風玻璃上的符咒。他盯著床頭那三樣物品——周明遠的校牌邊緣滲著水珠，學生證上的照片不知何時變成了灰白色，而那枚23號車票正微微發燙，仿佛有生命般在木質桌面上留下淺淺的焦痕。

“要么他下車，要么你...“筆記上的話在林陽腦海中回蕩。他抓起書包，將三件物品和那本濕漉漉的物理筆記塞進去，指尖碰到筆記封皮時，一陣刺痛傳來——不知何時，封面上長出了細密的水草，正像活物般纏繞著他的手指。

樓道里的感應燈全壞了。林陽摸黑下樓時，聽見身后有液體滴落的聲音。轉過拐角，余光瞥見一個灰衣身影站在三樓窗口，白發在風中飄動，但當他定睛看去時，只有雨水拍打著空蕩蕩的窗臺。

小區門口的積水已經沒到腳踝。林陽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濱江大橋，每走一步，積水就變得越發粘稠。到后來，他不得不費力地從黑水中拔腿，像是穿過某種生物的消化道。遠處的大橋在雨幕中只剩下模糊的輪廓，橋墩上的探照燈將搖曳的水草影子投射在江面上，那些影子扭曲伸展，如同溺水者求救的手臂。

23:28，林陽終于抵達橋下。這里比想象中更加陰暗潮濕，江水拍打堤岸的聲音像是無數人在低聲啜泣。他掏出手機照明，冷光下看見水泥柱上布滿深色痕跡——那是三年前公交車撞擊留下的刮痕，縫隙里塞滿了黑水草，正隨著他的呼吸節奏微微顫動。

“你來了。“

聲音從背后傳來時，林陽差點跌進江里。轉身看見李老師站在三步之外，雨衣兜帽下露出半張浮腫的臉。他的佛珠在黑暗中泛著詭異的綠光，每顆珠子間的水草已經長到半尺長，像觸手般在空中緩慢擺動。

“筆記帶了嗎？“李老師向前一步，林陽聞到他身上濃重的腥臭味，像是腐爛多年的魚蝦。

林陽后退著抵上橋墩，手指緊緊攥住書包帶：“你...你就是第23人。三年前那晚，你根本不是乘客，你是司機！“

李老師的嘴角扭曲成一個不像人類的笑容：“聰明的孩子，和周明遠一樣聰明?！八蝗怀堕_雨衣，露出里面的墨綠色制服——與101路公交車司機的制服一模一樣，胸口別著銹蝕的工號牌：23。

“但你知道最有趣的是什么嗎？“李老師的聲音突然變成車載廣播那種電子音，“那晚車上本來只有22人，是我親手把周明遠拽上車的?，F在，只差最后一個名額，我就能解脫了?！?

佛珠上的水草突然暴長，朝林陽襲來。他慌忙躲閃，書包被水草纏住扯開，物品散落一地。周明遠的校牌滾到積水里，立刻泛起血色的泡沫。

“你以為靠那個死人的小把戲能對抗我？“李老師大笑著，水草卷起物理筆記，“他連完整的靈魂都沒剩下，只能躲在紙頁里當個書蟲！“

林陽趁機撲向23號車票，卻在指尖即將觸碰的瞬間，看見車票被一只慘白的手搶先拾起——周明遠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旁，渾身滴著水，但眼神比之前清晰許多。

“現在！“周明遠將車票拍在林陽掌心。接觸的瞬間，林陽眼前閃過走馬燈般的畫面：

三年前的雨夜，李老師戴著寬檐帽駕駛101路公交車；周明遠在終點站發現路線異常；車輛駛向濱江大橋時，李老師轉身露出腐爛的臉；方向盤上的佛珠發出綠光，橋欄桿自動打開...

“車票是契約！“周明遠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用它交換身份，讓他成為第24個被困住的亡魂！“

李老師發出非人的咆哮，水草如箭矢般射來。林陽翻身躲過，手中的車票突然燃燒起來，幽藍的火焰卻冰冷刺骨。他福至心靈地大喊：“我自愿將23號車票轉讓給李成國！“

整個世界仿佛被按下暫停鍵。雨滴凝固在空中，李老師的表情定格在驚恐與憤怒之間。橋下的江水開始沸騰，二十二個模糊的身影從水中升起，他們胸口都插著車票，最前面的正是灰衣老者的形象——此刻的周明遠面容清晰，眼中燃燒著復仇的火焰。

“不！這不可能！“李老師尖叫著，佛珠一顆接一顆爆裂，里面的黑水草瘋狂扭動，“我是掌控者！我困住了你們所有人！“

林陽看著燃燒的車票化為灰燼，灰燼組成一行懸浮的文字：“契約成立。23號乘客李成國，請上車。“

遠處傳來熟悉的轟鳴聲。墨綠色的101路公交車沖破雨幕駛來，擋風玻璃上的符咒鮮紅欲滴。車門“吱呀“一聲打開，車廂里站著二十二個模糊的身影，最前排的空位上方，懸掛著“23“的號碼牌。

李老師——不，現在應該叫23號乘客——的身體開始扭曲變形，水草從他七竅中鉆出，將他拖向公交車。他掙扎著抓住橋墩，指甲在水泥上刮出深深的痕跡：“你們都要陪葬！所有人！周明遠！林陽！永遠別想——“

話音未落，周明遠的身影突然沖上前，將什么東西塞進了李老師大張的嘴里。林陽認出那是半片校牌，鋒利的邊緣割破了李老師的嘴角，黑血噴涌而出。

“這是還給你的?！爸苊鬟h的聲音第一次如此清晰，“三年前你用它割破我的喉嚨，現在它帶著所有亡魂的怨念。“

公交車門轟然關閉。林陽看見車窗上擠滿人臉，李老師被按在23號的座位上，二十二雙手正將水草塞進他的口鼻。擋風玻璃上的符咒開始融化，變成血水流下，漸漸顯露出原本的路線圖——終點站赫然寫著“黃泉“。

當公交車駛入江面消失時，雨突然停了。林陽癱坐在堤岸上，發現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本干燥整潔的物理筆記。翻開最后一頁，上面是周明遠工整的字跡：

“謝謝。現在去物理準備室看看吧，我留了真正的畢業禮物給你?！苊鬟h，濱海一中2019屆畢業生“

天邊泛起魚肚白時，林陽回到了學校。物理準備室的門虛掩著，推開門，晨光中漂浮的塵埃像極了昨夜雨中的水滴。書架第三層，周明遠的競賽獎杯旁，放著一個信封。

里面是一張濱海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復印件，和周明遠獲得全國物理競賽一等獎的新聞剪報。剪報邊緣寫著一行小字：“有些車程是單程的，但知識能帶你走得更遠。別浪費你的車票——它現在是真的學生證了。“

林陽摸出自己的學生證，發現上面的有效期被劃掉，改成了“永久“。而照片背景里，隱約可見一個灰衣少年站在遠處，正朝他揮手告別。

“黎，有個人通關了31關。”“31？那個大巴車？那個關卡可以讓人有很大幾率獲得認知，那個人有沒有覺醒認知？”“有，叫黃泉，未記載認知?！薄翱磥碛螒蜷_始了，末日要來臨了！讓我們與之狂歡吧，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