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六年的時光像一陣風，轉眼間就過去了。

周小梔和程昱如愿考入了同一所初中，甚至被分到了同一個班級——初一（3）班。開學第一天，周小梔早早來到教室，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眼睛不停地往門口瞟。

“看什么呢？“好友林小雨戳了戳她的肩膀，“等你的'小竹馬'啊？“

周小梔的耳尖瞬間紅了：“胡說什么！我和程昱只是...只是...“

“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林小雨促狹地笑著，“全校都知道你們形影不離。“

正說著，教室門口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程昱穿著嶄新的初中校服，白色襯衫熨得筆挺，襯得他肩膀已經隱約有了少年的輪廓。他的頭發比小學時長了些，劉海微微遮住眼睛，卻遮不住他尋找某人的目光。

當他的視線和周小梔對上時，兩人同時愣了一下，然后不約而同地移開視線。

林小雨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突然恍然大悟：“哇，你們該不會是...鬧別扭了吧？“

周小梔低頭整理課本，聲音悶悶的：“沒有。“

確實沒有鬧別扭。只是這個暑假，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七月底的一天，周小梔像往常一樣去程昱家寫作業。推開門時，程昱正在換衣服，少年的后背線條在陽光下勾勒出一道陌生的弧度。她慌忙關上門，心臟跳得像是要沖出胸腔。

從那以后，每次見到程昱，她都會莫名其妙地臉紅。而程昱似乎也察覺到了什么，開始有意無意地避開肢體接觸。

“同學們安靜。“班主任李老師走進教室，“首先歡迎各位進入初中生活...“

周小梔偷偷瞄了一眼坐在斜前方的程昱。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側臉上，睫毛在臉頰上投下一小片陰影。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起小學時那個在雨中為她撐傘的小男孩。

那時的他們可以毫無顧忌地手拉手，而現在...

周小梔低頭看了看自己微微隆起的胸口，一種奇怪的情緒在心底蔓延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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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那年的春天來得特別早。校園里的槐樹提前開花了，細碎的白花瓣隨風飄散，落在走廊上、課桌上，也落在了周小梔的頭發上。

四月的某個周三，周小梔一早就覺得小腹隱隱作痛。她沒太在意，以為是昨天吃多了冰淇淋。第三節課是數學，李老師正在黑板上講解二元一次方程，周小梔卻越來越坐立不安。

“周小梔，“李老師突然點名，“你來解一下這道題。“

她慌忙站起來，剛走到講臺前，就聽見教室后排傳來一陣竊笑。

“哇哦——“有人故意拖長了音調。

周小梔茫然地回頭，看見幾個男生擠眉弄眼地指著她的椅子。她的心猛地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安靜！“李老師呵斥道，但當她看向周小梔時，眼神突然變得復雜起來。

周小梔僵硬地低頭，瞬間如墜冰窟——她的淺色校服裙后擺上，赫然暈開一片刺目的紅。

教室里爆發出一陣哄笑。

“周小梔尿褲子啦！“

“不是尿褲子，是那個啦！“

“哈哈哈好惡心！“

周小梔站在原地，臉頰燒得發燙，手指死死揪住裙角。她的大腦一片空白，耳邊只剩下嗡嗡的響聲和此起彼伏的嘲笑。

就在這時，教室后門突然傳來椅子倒地的聲響。

程昱猛地站起來，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脫下自己的校服外套，快步走到講臺前。他全程沒有看周小梔一眼，只是沉默地把外套系在她腰間，擋住了那片刺目的紅色。

“老師，她不舒服。“程昱的聲音比平時低沉，卻異常堅定，“我送她回去。“

李老師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好，路上小心。“

周小梔低著頭，眼淚在眼眶里打轉。程昱輕輕拉住她的手腕，帶著她快步走出教室。身后傳來此起彼伏的起哄聲，但此刻她什么都聽不見了。

走出校門后，程昱才松開手。四月的風帶著槐花的甜香，吹亂了兩個人的頭發。

“在這等著。“程昱說完就跑向了馬路對面的便利店。

周小梔站在原地，雙手緊緊攥著腰間的外套。布料上殘留著程昱的體溫，還有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味道，莫名讓她鼻子發酸。

不一會兒，程昱氣喘吁吁地跑回來，手里拿著一個黑色塑料袋。

“給。“他把袋子遞給她，“先去廁所...換一下。“

周小梔接過袋子，里面是一包衛生巾和一條嶄新的運動褲。她的臉“轟“地燒了起來：“你...你怎么知道買哪種...“

程昱的耳朵紅得幾乎透明：“...我查過資料。“

他頓了頓，聲音越來越小：“上個月就...準備好了。“

周小梔猛地抬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程昱避開她的目光，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書包帶：“就是...以防萬一...“

陽光透過槐樹的枝葉斑駁地灑在地上，周小梔突然覺得心跳加速，一種奇怪的暖流涌向四肢百骸。她抓緊塑料袋，飛快地跑向公共廁所。

十分鐘后，周小梔換好褲子走出來。程昱站在公交站牌下等她，陽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見她過來，他默默遞上一瓶溫熱的奶茶。

“喝點熱的...會好受些。“

周小梔接過奶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兩人同時像觸電般縮回手。奶茶差點掉在地上，程昱眼疾手快地接住，又不小心抓住了周小梔的手。

四目相對，兩人都愣住了。

“車...車來了。“程昱結結巴巴地說，率先跳上了公交車。

車廂里人不多，他們并排坐在后排。周小梔小口啜飲著奶茶，甜膩的味道讓她絞痛的小腹舒服了些。

“謝謝。“她小聲說。

程昱搖搖頭，目光落在窗外飛逝的景色上。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但并不令人難受。

周小梔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少年。程昱的側臉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清晰，喉結已經微微凸起，肩膀也比小學時寬厚了許多。她突然意識到，那個會為了一盒蠟筆哭泣的小男孩，已經不知不覺長大了。

“程昱。“她輕聲喚道。

“嗯？“

“你為什么要...提前準備那個啊？“

程昱的耳尖又紅了。他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回答：“就是...想照顧你。“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周小梔的心臟漏跳了一拍。她低下頭，看著奶茶杯上凝結的水珠一滴滴落下，就像她心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悄然滴落，無聲無息。

公交車在周小梔家附近的站臺停下。夕陽把整個站臺染成了橘紅色，槐花被風吹落，在地上鋪了薄薄一層。

“送到這就行了。“周小梔說，“謝謝你今天...“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臉又紅了起來。

程昱點點頭，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兩人站在站臺上，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重疊在一起。

一陣風吹過，幾瓣槐花落在程昱的頭發上。鬼使神差地，周小梔伸手替他拂去。

程昱愣住了，目光落在她臉上。兩人的距離突然變得很近，近到周小梔能看清他睫毛的顫動，能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

她的心跳快得像是要沖出胸腔。

程昱微微低頭，向她靠近——

“叮鈴鈴！“

刺耳的自行車鈴聲突然響起，班主任李老師騎著車從他們身邊經過，狐疑地看了兩人一眼：“還不回家？在這干什么呢？“

周小梔和程昱像觸電般分開。

“馬、馬上回！“周小梔結結巴巴地回答，拉著程昱就跑。

跑出很遠后，兩人才氣喘吁吁地停下。周小梔捂著發燙的臉，不敢看程昱。而程昱望著遠處的夕陽，悄悄握緊了拳頭。

那天之后，他們誰都沒再提起站臺上的那一刻。但有些東西，已經悄然改變了。

第二天早上，周小梔在自己的課桌抽屜里發現了一個保溫杯和一張紙條。

“紅糖姜茶，趁熱喝。——C.Y.“

她捧著保溫杯，溫熱透過杯壁傳到掌心。抬頭看向程昱的座位，發現他正假裝專心看書，但耳尖紅得滴血。

周小梔擰開杯蓋，香甜的姜味撲面而來。她小啜一口，暖流從喉嚨一直蔓延到胃里，連帶著小腹的疼痛也減輕了不少。

“哎喲～“林小雨不知什么時候湊了過來，“誰這么貼心啊？“

周小梔慌忙蓋上杯子：“沒、沒誰...“

“得了吧，“林小雨壓低聲音，“全班都看出來程昱對你不一般。昨天那英雄救美的場面，嘖嘖嘖...“

周小梔紅著臉去捂她的嘴，余光卻瞥見李明那幾個男生走進教室。他們看見周小梔，立刻擠眉弄眼地笑起來。

“喲，周小梔今天沒'畫地圖'吧？“

“要不要再借你件外套啊？哈哈哈！“

周小梔僵在原地，昨天的難堪又涌上心頭。就在這時，程昱“啪“地合上書本站了起來。

“閉嘴。“他的聲音不大，卻冷得嚇人。

李明愣了一下，隨即譏笑道：“怎么，英雄當上癮了？“

程昱沒說話，只是走到周小梔身邊，把一包東西重重地拍在她的課桌上——那是一整包衛生巾，包裝上的“日用“二字清晰可見。

全班瞬間安靜了。

“這是正常的生理現象。“程昱一字一句地說，聲音在安靜的教室里格外清晰，“有什么好笑的？“

他的目光掃過那幾個男生，最后落在李明身上：“你媽媽沒有教過你尊重女性嗎？“

李明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教室里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程昱的氣勢震住了。

周小梔仰頭看著站在自己身邊的少年，陽光從他背后照過來，給他鍍上了一層金色的輪廓。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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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下學期期末考結束那天，下了一場暴雨。

周小梔沒帶傘，躲在教學樓門口等雨停。同學們陸續被家長接走，轉眼間就只剩下她一個人。

“周小梔。“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回頭，看見程昱撐著一把黑色的大傘站在雨里。

“我送你回家。“

雨下得很大，即使撐著傘，兩人的肩膀還是被打濕了。周小梔緊緊貼著程昱，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

“程昱。“她突然開口，“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程昱的腳步頓了一下，雨水順著傘沿滴落，在他們周圍形成一道水簾。

“因為...“他的聲音幾乎被雨聲淹沒，“我喜歡你。“

周小梔猛地抬頭，雨水濺在她的臉上，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程昱轉過頭，濕漉漉的劉海貼在額前，眼睛卻亮得驚人：“從你給了我那顆草莓糖開始。“

雨聲嘩啦，世界仿佛只剩下這一方小小的天地。周小梔踮起腳尖，在程昱耳邊輕聲說：“我也是。“

程昱的眼睛瞬間睜大，手中的傘微微傾斜，雨水打濕了他的肩膀，但他渾然不覺。

“那...那我們...“他結結巴巴地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周小梔笑著拉住他的手：“我們在一起吧。“

雨幕中，兩個少年的手緊緊握在一起，仿佛握住了整個世界的溫度。

那天晚上，周小梔在日記本上寫道：

“今天程昱說他喜歡我。其實我也喜歡他，從很久很久以前就開始了。

媽媽說初中生不能談戀愛，但我和程昱約定好了，我們要一起努力，考上同一所高中，然后同一所大學，最后一起當醫生。

這不算談戀愛，這叫做...為夢想共同努力。“

寫完日記，周小梔趴在窗臺上，看著雨后的星空。她不知道的是，在城市的另一端，程昱也正望著同樣的星空，手里攥著那張她小學時送給他的、已經泛黃的小紙條，上面歪歪扭扭地寫著：“我們要永遠當好朋友。“

初中生活才剛剛開始，而他們的故事，還有很長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