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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千足貍貓無影手

贛州,一個美麗如畫的城市。贛南蒼翠的群山到這里變成了起伏不平的丘陵,章、貢二水在此相融形成浩浩蕩蕩的贛江直貫江西全境。

毛澤東說到這里時,曾經(jīng)稱道:贛水蒼茫,閩山碧。一個“蒼?!保粋€“碧”,寫出了這里的山川之錦繡。進(jìn)入現(xiàn)代,這里是全國著名的衛(wèi)生城,潔凈整齊的市容使贛州如一個美麗的少女般佇立于贛江之側(cè)。

入夜,華燈齊放,珍珠般的贛江之夜美不勝收。江濱一側(cè),人們建了一座旋轉(zhuǎn)餐廳。那座餐廳處于21層大廈之巔,緩緩轉(zhuǎn)動中人們的視野里全是這珍珠的閃光。也許,酒不醉,人也會陶醉在這美麗的城市夜色中。

夜晚8時,餐廳里的歌舞表演開始了。電子琴激蕩神經(jīng),架子鼓驚心動魄,銅鑼一敲震耳欲聾。一個妙齡女郎踩著節(jié)奏感極強(qiáng)的舞步,踏上餐廳中間半圓形的演歌臺。聚光燈下,她長發(fā)如瀑布般垂下裸露的雙肩,超短的迷你裙下兩條修長光潔的大腿伸在兩只棗紅色的皮靴里。這時,她一條腿直,一條腿彎,一只手掐腰,一只手晃向餐廳的客人,大聲喊道:“各位先生、女士們,大家晚上好!”

與此同時,頂棚的五彩燈開始轉(zhuǎn)動。餐廳里立刻充塞光怪陸離的燈火,心旌飄搖的打擊樂器,裸露極點的時髦女郎,還有食客們的口哨和尖叫以及奇怪的掌聲。

旋轉(zhuǎn)餐廳在都市的夜空轉(zhuǎn)出一片喧鬧。

靠窗第六排,坐著一個青年男子。他穿著一件紅色圓領(lǐng)T恤,留著一個時髦的中分。劍眉銳目,額角上有幾個不易分辨的青春痘。他慢慢地呷著一杯橙色的啤酒,面前擺放的兩個冷拼他一動不動,餐廳內(nèi)的喧鬧他充耳不聞。裸露那么充分的女郎,他看也不看,兩只眼睛盯著窗外,好像在欣賞著贛江上珍珠般的燈火。其實,他是在等人,等一個多年不見的老朋友。

半個小時以后,歌舞表演變成了時裝模特秀。所謂時裝模特,沒有時裝。僅有的時裝是可憐的三點式泳裝。當(dāng)然泳裝也是時裝,甚至是超前的時裝。但模特卻不是正規(guī)的模特,全是野模,野模也是模特,無非層次差一些而已。差了一個層次的野模加超前的時裝,這出現(xiàn)在餐廳里的時裝模特秀也是別有風(fēng)味。

不管是多么有風(fēng)味,青年男子仍然是喝著啤酒,看著窗外,桌上的冷拼動也不動。

終于,一個人來到他的眼前。那人也留著一個中分,穿著一件和他一模一樣的紅色T恤。只不過,就如都是一樣的人,長相卻千差萬別一樣,他長得是刀條臉,八字眉。

只見他走近那個青年,附耳私語一陣。那青年神色一變,啤酒一推站起身來。八字眉立刻回頭召喚服務(wù)生:“買單!”

青年人的桌上放著一個“七匹狼”手包,青年將手包交給八字眉。八字眉對著跑過的服務(wù)生拉開手包,里面鼓鼓的全是鈔票。他拿出其中的兩張交給服務(wù)生,服務(wù)生說:“先生稍等,給您找錢?!?

那青年手一揮說:“找什么找?剩下的是你的小費?!?

服務(wù)生急忙哈腰回答:“謝謝、謝謝先生?!?

等他直起身來,餐廳里已經(jīng)沒有了青年和八字眉的蹤影。

旋轉(zhuǎn)餐廳成了他們身后的燈火,喧鬧也成了他們身后的喧鬧,夜晚重新給了他們平靜。這時,再也不用交頭接耳,八字眉大聲說道:“堯哥,我們現(xiàn)在就去嗎?”

堯建云伸手?jǐn)r住一輛“的士”,一邊拉開車門一邊說:“不能等,必須馬上去?!?

二人踏上出租車,堯建云一揮手,出租車一陣風(fēng)般馳出了珍珠般閃光的贛州。

車上,堯建云還是一語不發(fā),腰板筆直兩眼含霜酷勁十足。身邊的八字眉叫衛(wèi)冰,人稱“衛(wèi)七”,跟上他已經(jīng)兩年了。

不久,出租車在郊區(qū)的一片住宅面前停了下來。堯建云頭一擺,衛(wèi)七從那個手包里又拽出兩張鈔票。中控臺上一扔,二人頭也不回地走進(jìn)那片住宅區(qū)。

他們走進(jìn)一條深巷,七扭八拐中衛(wèi)七在前推開了一扇大門。夜深人靜,大門開啟的聲音“吱吱嘎嘎”撒裂著漆黑的夜。院子里一幢小房,大概是聽到門響,小房子里走出一人。那人腰微彎,背微駝,頭上貼著一塊紗布。盡管是夜晚,那雪白的紗布仍然非常的惹人眼目。堯建云上前一步,抓住那人,并抬手摸著惹眼的紗布問道:“魏伯,告訴我,他們在哪兒?”

竟然是魏拍!

原來,大白天魏拍撿到了一根項鏈。黃澄澄的金鏈子躺在馬路上,魏拍無非是一哈腰就將那條鏈子撿到了手中。開始,魏拍還有些不相信,他用舌頭舔了舔,果然是甜的。都說金子是甜的,魏拍今天是第一次嘗到。從南昌的工地上干了八年,八年他也沒攢出一條金項鏈。倒是后來遇上了“小魚”,小魚沒忘了他在工地上對待他的好處,經(jīng)常地要資助他。最近,還要帶上他,要照料他的下半生。

魏伯的心情非常愉快,堯建云照顧他,命運也在照顧他,大白天撿到了金子。魏伯正要將那根項鏈揣起來,后面一個大巴掌拍到了他的肩上。猛然回頭,魏伯嚇了一跳,背后這個人如此猙獰?大光頭,大墨鏡,刺青的肩胛處是迎風(fēng)飛舞的一件真絲襯衫。他一手放在魏伯的肩上,一只手掐腰,嘴角處還插著一根香煙。

“老爺子,發(fā)財了?”

魏伯心頭一抖,畢竟是他人之財,雖然是撿的心中也是發(fā)空。光頭一問,自己也感到底氣不足。因此,他囁嚅著說:“沒……沒發(fā)什么財?”

“知道嗎,我早就看到這根鏈子了。我沒撿,我是在等他的主人,你憑什么把它揣起來?”光頭理直氣壯,讓魏伯愉快的心情立刻煙消云散。

魏伯張口結(jié)舌,一時間正無言以對。后面又走過一人,那人眉清目秀,一件白色半袖衫,一雙網(wǎng)狀皮涼鞋。他上前就叫了一聲:“大爺!”

聽到如此和藹的聲音,看到如此善良的面容,魏伯尷尬的心情稍感緩解。那人一番話說的入情入理:“大哥,我看這個鏈子是沒人來找了。既然你和大爺都見到了,又沒有別人,我看你們就平分了吧!鏈子不能拆,作個價誰要誰拿一半錢不就完了嗎!”

光頭第一個贊成,他說:“這條鏈子怎么也值三千元,我也不多要,你給我一千我就走人。”

兩個人的外貌不同,兩個人的態(tài)度不同,但他們卻像一對發(fā)音雖然不同,但卻能按著樂譜很好協(xié)奏的樂器一樣,彈出一個共同的曲調(diào)。這曲子的核心內(nèi)容就是一個,讓魏伯拿錢,而且是賺了便宜的拿錢。魏伯也在算:這條鏈子最少也值四千元,給小子一千還賺好幾千。于是,魏伯心中也在那兩只樂器的協(xié)奏下產(chǎn)生了共鳴。

魏伯掏出了一千元,兩個小子興高采烈,相擁而去。可魏伯畢竟是魏伯,消逝的歲月不僅讓他兩鬢染霜,也讓他儲備了爐火純青的人生經(jīng)驗。兩個小子輕視了這個老頭,他們的親昵立刻讓魏伯懷疑道,兩個人緣自一路。他搶前一步抓住光頭喝道:“我不買了!”

那曾想,流氓豈是常人心態(tài)?那光頭回手就是一拳。年輕人的拳頭很重,魏伯受此一擊頭被打破,人被打暈。

遇到這樣的情況,堯建云的計劃不得已而改變,他和衛(wèi)七來到這近郊的山村??戳宋翰膫麆荩犃宋翰闹v述,堯建云心中又有了新的打算。

憑感覺,他已經(jīng)料道這是同“道”中人。江湖七道,賭為“藍(lán)道”。這些以賭為業(yè)的人,像有特殊的氣味一樣,只要空氣中有他們就會尋味而聚。

魏伯在前,堯建云帶衛(wèi)七在后,他們在黑暗中如幽靈般前行。這個鎮(zhèn)叫義鎮(zhèn),義鎮(zhèn)的中心有所得意樓旅店。光頭的叫“黑子”,清秀的一個叫“毛毛”。兩個人根本沒在乎魏伯,他們躺在得意樓的床上正在得意,突然聽到有人敲門。

門開處,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的是魏伯??吹绞俏翰昂谧印闭J(rèn)為他是來找“賬”,他抬腿就要踢向魏伯。堯建云及時出現(xiàn),他輕輕托住“黑子”的腿,微笑著說:“玩到好處也就罷了,何必還要傷人呢?”

出現(xiàn)在燈光下的堯建云,身穿“蒙特嬌”腳蹬“阿迪達(dá)斯”,身手輕靈,口齒清晰。除了瞳仁在閃光,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毛毛”上前拉住“黑子”,雙手一抱拳說道:“這位大哥,有點眼生,不知應(yīng)該怎么稱呼?”

“南昌小魚!”堯建云神色不變。

可是聽到這個名字的“毛毛”卻是神色一變,他回身告訴“黑子”:“啥也別說,既然是魚哥來了,快把錢還給老伯?!?

“黑子”二話沒說,立刻拿出一千元鈔票遞給魏伯。堯建云輕輕一推說:“不必了,區(qū)區(qū)一槽貨,記在我的賬上了。二位兄弟這么給面子,我請二位喝一杯如何?!?

有了堯建云這句話,當(dāng)天晚上他們重返贛州,冤家成了朋友,他們坐到了一個桌上。觥籌交錯,堯建云竟有了意外的收獲。

“二位兄弟,知道楊五三嗎?”

“毛毛”眼珠一轉(zhuǎn)問道:“魚哥到現(xiàn)在還沒見過楊大哥?”

“是啊,無緣哪!”

“九江、李逵樓?!?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堯建云也沒想到,魏伯的“不幸”遭遇竟然成全了他的一段夙愿。

楊五三,別號“千足貍貓無影手”。大江以南,人稱“藍(lán)道”之王。

毛毛又說道:“本來應(yīng)該陪魚哥九江走一趟,可我們一是有事,二是如果我們帶魚哥去也掉了魚哥的名頭。只要你親自去,他一定會見你。”

毛毛說的很中肯,堯建云也覺得有理。第二天,他將魏伯和衛(wèi)七安排一下,自己孤身北上直達(dá)江州。

時值中秋,揚子江上波光粼粼,九江城里紫氣升騰,炎熱的空氣仍然揮之不去。堯建云選擇了一個賓館,先行住下。

打開空調(diào),沖個涼,堯建云換上一雙拖鞋站到了落地窗前。他的面前就是九江市鱗次櫛比的高樓峻宇,長江奔流,廬山飛馳。8年時光,堯建云也早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之吳下阿蒙,“南昌小魚”在贛省“藍(lán)道”小有名氣。離開南昌工地,他拜師學(xué)藝加上自己揣摩,賭藝大有進(jìn)展。他的五個手指已經(jīng)和常人不同,不管是拇指,還是食指、無名指都可以單獨行動。他伸出手來,五個手指不需聯(lián)動,每一個手指都可以單獨完成一個不同的動作。這讓許多人目瞪口呆,也許,最有名的魔術(shù)師也達(dá)不到這個境界。一副撲克牌在他的手中,雙手飛動,他可以在你的眼皮底下隨心所欲。每一個牌都會以他的意志排好。想要哪一顆牌,他會在你的雙目緊盯之際,將所要的牌收入袖管。當(dāng)然,這是對常人而言。如果碰上“高手”,“強(qiáng)強(qiáng)”對話,那可就難免不失了。一句話:天外有天,山外有山。也就是說你的手快,還有比你更快的。賭博的功夫也全在手上,他的手要快過你的眼。那么,如果這人的眼睛快過你的手,你就敗了。因此,堯建云苦苦尋找楊五三,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要拜師學(xué)藝。他相信,只有楊五三才可以使他“更上一層樓”。

他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一件禮物,他的手包里放著一塊18萬的勞力斯,這要用這塊“金磚”敲開楊五三的大門。

他正在憧憬如何面見“江南賭王”,有人敲響了他的房門。堯建云回過頭來,張口說道:“請進(jìn)!”

房門一開,進(jìn)來一個穿著半袖衫的中年男子。他滿臉笑容,先是伸出手來握住堯建云口中稱道:“老弟,我就住在你的隔壁。太寂寞了,我太太想找人打回?fù)淇?,你若是沒事想找你湊個局?!?

“噢!”真是驚喜!堯建云最苦惱的就是找不到“局”,今天“局”來找他。他正要開口說話,那中年男子的背后出現(xiàn)了一個打扮十分時髦的中年女子。她拍了中年男子一把說:“我已經(jīng)找到兩個,你再找一個就成了?!?

如此!堯建云當(dāng)仁不讓,中年男子加上從另外一個房間找來的兩個年輕人和堯建云湊上了一局。中年女子趴在男人的肩上觀戰(zhàn),稍帶供應(yīng)茶水。

一陣寒暄,互相認(rèn)識之后,中年男子宣布了規(guī)矩。他們玩的是“三打一”,七十分起步,每加五分加一番。光頭、扣底都加番。

規(guī)矩一宣布,堯建云就明白了。他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他們一眼,他發(fā)現(xiàn)他們的嘴角都掛有一種笑容,嘲弄的笑容。也許,他們拿他當(dāng)成了普通的旅客。堯建云的心中樂了,真是“雷子”遇上了“條子”,“偷兒”遇上了“盜賊”。

既然如此,堯建云采取了既來之則安之的態(tài)度,任由他們?nèi)ハ磁疲斡伤麄內(nèi)プ銮f。說起來,這伙人也算“講究”,一圈下來,先讓堯建云贏了二百多元。

不一會,輪到堯建云上家做“莊”,那是兩個年輕人之一,中年人坐在堯建云的對面,他給上牌。堯建云早就瞟好了那人洗牌時所做的手腳,一副牌洗好之后,年輕人往床上一鋪。這一鋪之間,手指一動,不經(jīng)意間就留下了一道縫隙。中年人上牌,他就在那道縫隙處一分,一圈人開始抓牌。

堯建云不動聲色,他抓牌時手掌一按,靈巧的手指從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方向?qū)⑿枰呐铺舫觥9唬械摹罢{(diào)”全被堯建云挑在手里。坐莊的那個年輕人卻越來越焦急,因為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安排好的牌全都不翼而飛。

終于一副牌全部抓完,年輕人額角的汗已經(jīng)涌出。只見他將手中的牌一扔面對中年人說:“大哥,認(rèn)栽吧!”

話說到這個份上,堯建云退后一步抓住了他的手包,因為那里有他給楊五三準(zhǔn)備的禮物。同時,還有一個微型吹淚槍。堯建云從來是有備無患,尤其是面對這些人,是“禮”是“兵”,他都要掌握主動。

沒想到的是,中年人手中的紙牌一扔,仰臉哈哈大笑。他這一笑,所有的人也都扔下手中的紙牌,臉上現(xiàn)出輕松的笑容。

堯建云稍感驚詫,但他是一點也沒慌,他緩緩扔下紙牌一言不發(fā)地冷冷地觀察所有的人,隨時準(zhǔn)備任何變動。

還是那個中年女人,她最先沉不住氣,她搖著中年男子的肩膀說:“老大,實話實說了吧!都是自己人,別玩過了。”

叫老大的這才對著堯建云說道:“堯老弟,我是毛毛的把兄弟老大。我們聽說你要來,無非是以賭會友,跟南昌小魚學(xué)點本事。請你不要見怪!”

原來如此,堯建云放下手包,雙手一抱拳說:“初到九江就能認(rèn)識各位老大,兄弟高興的很。毛毛的大哥就是我的大哥,為了咱們哥們相識,大哥安排場,我來請客?!?

“哪兒能這么說?堯老弟初到九江,理應(yīng)我們盡地主之誼。老六,就到樓下為南昌小魚接風(fēng)。”

堯建云下榻的賓館叫“江南風(fēng)”酒店,店門迎向萬里長江。因此,二樓雅間中就可以看到浩浩蕩蕩的江水。堯建云被讓在正中,其他人圍他而坐。

那個叫老六的開口問中年男人:“大哥,還是要新鮮鯉魚吧!這酒店里有現(xiàn)成貨?!?

這猛地讓堯建云想起水滸中李逵到江中尋漁遇到“浪里白條”的故事,這“不打不相識”真是江湖上不老的傳說。

他開口說道:“既然各位都是毛毛的朋友,我這次是為何而來,大家一定清楚。有認(rèn)識楊五三大哥的,請務(wù)必引見一下?!?

眾人哈哈一笑說:“魚哥,不必著急,酒喝好,魚吃好,然后再說。”

果然,這幾個哥們從此后,每天一人坐東,輪流下來竟然是半月有余。既然如此,堯建云再也不問,樂得每天赴他們兄弟的飯局。閑下來,登登廬山,游游甘棠湖,日子過的飛快。

終于,那個為首的老大告訴堯建云:“明天是楊五三大哥的生日,酒宴就擺在李逵樓,我們一起去吧!”

堯建云早就看出這幾個人與楊五三肯定有不一般的聯(lián)系,果然,楊五三要見他了。

第二天,老大單獨過來,二人搭了一輛出租直奔李逵樓。

李逵樓面對周瑜練兵的甘棠湖,此刻,它的門前停了一輛長臂吊車。高聳入云的吊臂上懸著一掛長長的鞭炮,那鞭炮似乎自天入地,仰面看去讓人頭暈?zāi)垦?。門前的停車場上車流如潮,人流如潮。

典禮還沒開始,老大拽著他直入三樓。這幢建筑,外面看去簡單而普通。進(jìn)到內(nèi)里,卻是曲曲折折如迷宮一般。很多走廊和房間都沒有光線,依靠燈光照明,只要電閘一拉,黑暗立刻降臨。

三樓里側(cè)的一個房間里,堯建云終于見到了楊五三。沒想到這個名震江南的人物,竟然只有不惑之年。他留著平頭,頦下有微微青髯,兩道濃眉下,眼睛沉陷在眼窩里。說出話來,聲音非常的有磁性。

看到老大帶著堯建云敲門走進(jìn),楊五三坐在一把藤椅上,眼睛微合,身體動也沒動。

老大上前一步,低聲說:“大哥,南昌小魚到了?!?

楊五三睜開眼睛,目光射向堯建云。這一刻,堯建云突然感到,那目光如炬直有穿石化鐵之力。

他再也不敢怠慢,立刻上前一步,雙膝跪倒,大聲說道:“南昌小魚慕名多年,始終沒有追隨大哥。在江湖上如浮萍一樣到處飄蕩,今天能夠終于見到大哥,請大哥收下小弟。從今后,刀山火海,只要大哥一句話兄弟萬死不辭?!?

看到跪在地下的堯建云,楊五三擺了擺手,那個叫老大的躬身退下。室內(nèi)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楊五三還是沒有說話,室內(nèi)的空氣似乎要板結(jié)。

“小魚,我也觀察你多時。你天賦可嘉,今生與賭有緣。但你要知道,我已經(jīng)關(guān)門收山多時了,豈能為你而壞了規(guī)矩?”

堯建云膝行一步,掏出早就準(zhǔn)備好的那塊手表雙手奉上,朗聲說道:“師傅在上,這是小弟為師傅生日準(zhǔn)備的一點賀禮。小弟千里之行,怎敢強(qiáng)求?萬望師傅看在弟子心誠上面,格外破例。”

楊五三乜斜了一眼,再也沒說話。他身體全部放在那條藤椅上,眼睛重新合上。

好久,他突然一動,一張紙牌破空而出。那紙牌旋轉(zhuǎn)著、猙獰地鳴叫著,筆直地奔向堯建云的面門。

跪在地上的堯建云手臂一動,然而,他只是輕輕地恰到好處地一擺腦袋,紙牌擦耳飛了過去。

楊五三暗暗點頭,這個“南昌小魚”真是“孺子可教”。他不但賭藝不凡,而且很懂禮數(shù)。他沒有用手去接這張牌,而是躲了過去。這是對他的尊重,也是他身手的展示。

他站起身來,緩緩地上前攙起堯建云,將他拽到窗前。這時,堯建云發(fā)現(xiàn),這個窗戶選擇的角度非常的開闊,遠(yuǎn)可以看到煙波浩渺的甘棠湖,近可以將樓前的一切盡收眼底。此刻,那掛長長的鞭炮已經(jīng)點燃,攀緣而上的火花刺眼奪目。房間封閉的如此之好,竟然聽不到一絲鞭炮的聲音。

楊五三用他充滿磁性的聲音說道:“堯建云,自從你進(jìn)入九江,你就在我的眼底。我不是拒人千里,雖然道上的人把我當(dāng)神,可世人眼里我無非一介賭徒而已。我還是不希望更多的人走上這條路,這叫旁門左道,走上這條路的不是走進(jìn)監(jiān)獄就是栽于同道相殘,沒有善終。你可要考慮好了!”

堯建云萬萬沒有想到楊五三會說出這樣一番話,滿腔熱情的他無論如何想不透其中的含意。他年輕氣盛血氣方剛,楊五三的話他并沒有仔細(xì)琢磨,反而是開口說道:“師傅不要這么說,走進(jìn)這條道,天天像過年一樣。錢是大把賺來,大把花去,從來不必考慮賺錢的辛苦,無非游戲一場而已。千金一刻,成王敗寇,非常的刺激。而且,我已經(jīng)走在這里,豈有后退之路。”

聽堯建云這么說,楊五三也是暗暗點頭,“南昌小魚”也算江湖有號,現(xiàn)在回頭也是萬萬不能了。

“好吧!既然你信心如此堅定,你要答應(yīng)我三件事?!睏钗迦抗馊缇嬖僖淮瓮断驁蚪ㄔ?。

堯建云知道關(guān)鍵的時刻到了,他抬手用刀片劃破了中指,然后將流血的中指豎在頭上說:“師傅,蒼天在上,師傅的話就是教誨,弟子永遠(yuǎn)牢記。甭說是三件,就是三百件,師傅的話就是圣旨,我一定照辦?!?

“好,你聽清了。一,賭場上最忌的就是心浮氣躁,那上面周轉(zhuǎn)的不是錢,而是帶著符號的紙。勝負(fù)都不要放在心中,見好就收,不可窮追到底。二,這么些年,贛省上下到處幾乎都是我的弟子。你學(xué)成之后,肯定要在我之上。因此,你不能在贛省立業(yè),你要另謀發(fā)展。三,你不準(zhǔn)收徒,我的技藝到你這兒是最后一個?!?

楊五三緩緩的聲音說清了每一個字,堯建云也如吞咽美食一樣細(xì)細(xì)地吞了下去。

楊五三話音一落,堯建云就跪了下去,口中稱道:“師傅在上,受弟子一拜?!?

楊五三伸手將他拽起說:“不忙,我們先喝生日酒,然后,再行拜師禮?!?

正巧,室內(nèi)電話一響,有人催了:壽星不到,酒宴難開。

楊五三臉上掛滿笑容,在堯建云的亦步亦趨下走進(jìn)宴會大廳。那一刻,上千雙眼睛盯向了堯建云。這一個神秘的年輕人是誰呢?他怎么出現(xiàn)在這里?他怎么和楊五三如此親近?能解釋這些問題的只有少數(shù)幾個人,更多的人還是帶著拉不直的問號端起了酒杯。

可誰也想不到的是,幾年之后,一代賭王橫空出世。江湖上又是新桃換舊符,萬里長江也是后浪推前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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