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輸機在超空間里飄了半月，三色晶體突然輕輕震顫。湯米正翻著日記里新浮現的星圖注解，指尖剛碰到“光網節點”幾個星塵字，晶體突然投射出片流動的銀霧——是噬星菌傳來的影像：暗帶邊緣有片剛形成的星云，銀灰色霧絲正往星云里鉆，可星云中心懸著團淡紫色的霧，霧絲一碰就蜷成球，像被凍住的藤蔓。

“是殘留的‘虛無’。”卡斯特敲了敲控制臺，星圖上那片星云旁跳出串紅色數據，“密度比母巢裂縫里的弱，但裹著時空碎片——像是剛炸碎的小星球。”伊莎貝拉摸了摸項鏈，星塵翅膀忽明忽暗：“它們修不了，才發信號來？”

話音未落，晶體里突然混進段細碎的聲音，像無數小石子敲玻璃。湯米把耳朵湊過去，猛地抬頭：“是類水母生物！它們的水晶敲擊聲，混在噬星菌的孢子聲里！”

三人趕緊調快速度，鉆出超空間時，先聞到股甜腥味——是星云里的星塵凝結成了液態，順著銀灰色霧絲往下淌，像掛了滿架的水晶簾。而水晶簾中間，幾十只類水母正浮在半空，透明的身體繃得發亮，觸須攥著塊碎水晶，每敲一下就抖三抖，水晶表面爬著淡紫色的紋，像凍住的閃電。

“那碎片是它們的‘家園石’。”伊莎貝拉突然紅了眼眶，她認出類水母觸須上的刻痕——是之前在類地行星見過的，每道都記著族群遷徙的路線。而家園石碎片旁，幾百只微型噬星菌正圍著轉，孢子囊鼓得圓圓的，卻不敢往紫色霧團里鉆，只能用孢子輕輕碰類水母的觸須，像在說“我幫你”。

卡斯特剛要開艙門，湯米突然拽住他：“你看那邊！”星云深處飄來串光點，近了才看清是十幾艘小飛船，船身印著開拓者號的標志——是之前分散在各星系的勘探隊。為首的船長隔著通訊器喊：“我們接了噬星菌的孢子信號！它們說這里有‘怕歌聲的霧’，還說……你們也會來！”

伊莎貝拉突然笑了：“織星者的鎖要靠歌聲續，那‘虛無’的霧，就得靠更多歌聲沖。”她解下項鏈往半空一拋，星塵翅膀突然展開，竟比之前大了兩倍，翅膀邊緣飄出淡金色的光粒，落在類水母的家園石上——紫色的紋瞬間淡了些。類水母像是受了鼓舞，觸須敲得更響，這次不再發抖，調子里混進了之前湯米教它們的搖籃曲尾音。

卡斯特招呼勘探隊的人：“把船上的記錄儀都打開！不管是星球的風聲，還是你們編的勘探歌，全放出來！”他自己拎著地質錘跳出去，微型噬星菌立刻圍上來，有的爬在錘頭上當“導航”，有的往他宇航服上粘，銀灰色的孢子囊閃著光，像綴了滿身星星。

湯米抱著三色晶體跟在后面，日記自動浮在半空，新的星塵文字正一行行冒出來：“‘實在’的聲音從來不是單種調子——風聲是山的形狀，勘探歌是腳印的溫度，連類水母敲錯的音，都是‘不想放棄’的重量。”他念到這兒，晶體突然亮得發燙，投射出織星者的另一段記憶：

億萬年前的暗帶比現在熱鬧，織星者坐在母巢上哼歌，噬星菌的孢子跟著飄，類水母的祖先趴在旁邊的水晶山上敲節拍，連剛形成的小星球都在轉著圈共鳴。那時原初裂痕還只是道細縫，紫光安安靜靜地飄，像沒長大的星塵。

“原來它們早就一起唱過。”湯米突然把晶體舉高，里面的歌聲涌出來，這次不光有織星者和搖籃曲，還混進了勘探隊的號子、類水母的水晶聲，甚至有艘小飛船上的廚師在哼燉菜的調子——那調子笨笨的，卻帶著熱乎氣，紫色霧團竟猛地往后縮了縮。

卡斯特趁機往霧團里扔了塊地質錘的碎片，碎片上纏著噬星菌的孢子，落地時“啪”地炸開，銀灰色的霧絲瞬間往四周鋪，像撒了把會發芽的種子。微型噬星菌們跟著往霧里鉆，孢子囊里淌出銀灰色的液滴，滴在紫色霧上，竟冒起了白汽，霧團變得越來越淡。

突然，類水母們敲出一段急促的調子，湯米一看日記，文字在跳：“家園石下面有東西！”卡斯特扒開霧絲往下看，家園石碎片底下壓著團更濃的紫霧，霧里裹著顆黑黢黢的球，表面爬著和母巢相似的裂痕——是塊沒長成的小母巢，之前被“虛無”裹住，噬星菌們找不到。

“得讓它聽見歌聲。”伊莎貝拉突然摘下頭盔，直接對著小母巢哼起歌。她的聲音不算亮，卻帶著項鏈里星塵的暖，小母巢突然抖了抖，裂痕里滲出來的紫霧弱了些。類水母們跟著圍過來，觸須一起敲水晶，勘探隊的人也扯開嗓子喊自己星球的歌，連卡斯特都哼起了他過世的師傅教的采礦調。

三色晶體突然飛到小母巢上空，炸開片白光——所有收集來的歌聲全灌了進去，連之前噬星菌學唱的跑調搖籃曲都在里面。小母巢表面的裂痕開始愈合，黑球漸漸透出銀灰色的光，像被點亮的燈籠。周圍的紫色霧團沒了源頭，被歌聲一沖，竟化成了星塵，飄著飄著，成了類水母最喜歡的淡藍色。

等霧全散了，湯米才發現星云里藏著顆小星球，表面有剛形成的海洋，銀灰色的霧絲正往海洋里飄，噬星菌的孢子落在水面上，竟長出了帶著光的水草。類水母們把家園石碎片放在小星球的沙灘上，圍著它敲起了新調子，這次不抖了，脆生生的，像在說“就住這兒啦”。

勘探隊的船長遞過來個記錄儀：“我們把剛才的歌聲存下來了，以后碰到‘虛無’霧，就放這個。”卡斯特笑著接過來，轉頭看見微型噬星菌正往小母巢上粘孢子，粘得歪歪扭扭，有的還滑下來，又趕緊爬上去，像在給新家園貼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