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發出一聲撕心裂肺，不似人聲的慘嚎。

手電筒“哐當”一聲脫手砸在地板上，光束翻滾著，恐懼和絕望如同海嘯般瞬間將他吞沒！

他雙腿一軟，眼前發黑，整個人向前撲倒，重重摔在冰冷的地板上。

手電筒的光束歪斜地照射著天花板，兀自晃動。

林晚房間門口的墻壁下。

空空如也。

只有冰冷的墻壁和插座面板。

剛才被光束清晰照亮的、穿著麻袋般衣服的“林晚”，消失了。

仿佛從未存在過。

林默的臉頰緊貼著冰冷的地板，粗重的喘息帶著血腥味。

汗水、淚水、還有額頭磕破流下的血，混合在一起糊在臉上。

他的視野模糊搖晃。

世界在旋轉，崩塌。

他看到了。

那么清晰，那么近。

那張灰白的，屬于林晚的臉。

然后……消失了。

理智在這一刻徹底被沖垮。

這不是幻覺，有什么東西……纏上他了。

它在玩弄他！

它在用他最恐懼的方式，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眼前殺死他最在乎的人！

“出來……”他低吼著，用盡全身力氣嘶吼，聲音卻微弱而沙啞，“你他媽出來啊！沖我來！沖我來——！！”

回答他的，只有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分鐘，也許有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一陣微弱卻清晰的震動聲打破了死寂。

嗡嗡——嗡嗡——

是手機在震動。

驟然間！

林默眼前一花，渾身劇烈一顫，從指揮中心的辦公桌上爬了起來。

他滿頭大汗，難以置信地看向四周。

大家都在忙碌，步履不停地穿梭在指揮中心。

目擊厲鬼的電話已經被打爆了，亟待他們去處理。

怎么回事……

難道剛才的一切……都是夢？！

“林隊？”一旁的助手小李問道，“您要不要再休息會兒？事情都已經安排下去了。”

“我……剛才睡著了嗎？”林默問。

小李點點頭：“嗯，您安排完工作后就靠在椅子上，仰著頭睡著了。我們把您放在的辦公桌上，您最近身心都很疲憊，是應該多休息的……”

林默一怔，那之前那些……的確是夢？

額角的汗是冰的，黏在皮膚上。

耳邊是此起彼伏的通訊呼叫聲，空氣里彌漫著電子設備過熱和汗水混合的酸味。

“我沒事了，你去忙吧。”

林默對小李說，同時抓起桌上的咖啡灌了一口。

他需要清醒。

剛才的夢太真了，真到指尖還殘留著那粗糙麻布的觸感。

他起身，走向洗手間。

冰涼的自來水潑在臉上，水流順著下巴滴落。

他撐著洗手臺，抬頭看向鏡子。

鏡子里的人臉色灰敗，眼窩深陷，血絲密布。

鏡子里他身后的門虛掩著。

之前就是那門縫下的陰影里，出現了一個腳踝。

現在應該沒……

林默全身的血液瞬間凍住。

他呼吸停滯，因為鏡子里，洗得發白、邊緣磨損的灰色棉襪……又出現了！

他的瞳孔縮成針尖。

那是林晚的襪子！

他猛地轉身！

門縫下，空空如也。

又是幻覺？夢？

心臟在狂跳，不對勁，有鬼！

特管局內部進了一只鬼！

林默毫不猶豫地祭出他的【引】。

他要用上帝視角縱觀全局……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就在【引】發動的瞬間……

他猛地睜開眼。

刺鼻的消毒水味沖入鼻腔。

頭頂是慘白的天花板，掛著點滴瓶的金屬架反射著冰冷的光。

是醫療中心？

他躺在病床上，手背上插著輸液針。

“哥？你醒了？”

熟悉的聲音帶著擔憂在床邊響起。

林默猛地轉頭。

林晚就坐在床邊，穿著干凈的白色醫護服，臉色雖然有些蒼白，但眼神清澈，正關切地看著他。

“小晚……你……”林默的聲音干澀得厲害，他掙扎著想坐起來。

怎么回事？！

這又是怎么回事？

“別動！”林晚按住他，“你在指揮中心暈倒了，血壓驟降，心率失常。他們把你送過來的。你已經睡了大半天了。”

暈倒？

我現在在醫療中心？

那之前……樓道，家里，洗手間……都是夢？

林默看著林晚近在咫尺的臉，真實的溫度，真實的擔憂。

他伸出手，顫抖著抓住林晚的手腕。

溫熱的，脈搏在皮膚下有力地跳動。

是真的。

緊繃到極致的神經驟然松弛，巨大的疲憊和后怕如同潮水般涌來，幾乎將他淹沒。

他靠在枕頭上，大口喘著氣，冷汗浸透了病號服。

“我……做了很多噩夢。”他聲音沙啞。

“我知道，你一直在說胡話。”林晚用濕毛巾輕輕擦拭他額頭的冷汗，“喊我的名字，很害怕的樣子。哥，你壓力太大了。”

林默閉上眼，感受著妹妹手指傳來的溫度，林晚是他唯一的錨點，能將他從那些任何瘋狂恐怖的世界中拉回現實。

“外面……怎么樣了？”他問，聲音依舊虛弱。

“很亂。”林晚的眉頭緊鎖，“全城多點爆發異常事件，特管局人手嚴重不足。趙壘他們都被派出去了，華天天還沒醒……哥，你需要休息。”

林默點點頭，疲憊感像山一樣壓下來。

他需要睡眠，真正的，沒有噩夢的睡眠。

林晚看著他沉沉睡去，呼吸逐漸平穩，才輕輕起身，走到病房的窗邊。

窗外天色陰沉，鉛灰色的云層低垂，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她拿起放在窗臺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杯口湊近唇邊。

清澈的水面微微晃動。

窗前的玻璃倒映出她身后的病房景象——白色的病床，沉睡的林默，點滴架……

還有……

臉色慘白的林晚。

水杯從她手中滑落。

“啪嚓！”

清脆的碎裂聲在寂靜的病房里炸響！

林默猛地驚醒！

“怎么了？！”

他看到林晚僵立在窗邊，臉色慘白如紙，眼睛死死盯著窗戶玻璃。

地上，是碎裂的玻璃杯和一灘水漬。

水漬的邊緣，林默驟然發現！林晚此刻穿著的，正是那灰色的棉襪。

林默的血液再次凍結。

“小晚……”

林晚緩緩抬起頭，看向林默，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不……

不行！

不管是真實還是夢境，小晚不能死！

“走！”

林默猛地拔掉手背上的輸液針，鮮血瞬間涌出，他也顧不上了。

他掀開被子跳下床，一把抓住林晚冰涼的手腕，“離開這里！”

他拉著林晚沖出病房。

走廊里空無一人，只有他們慌亂的腳步聲在回蕩。

燈光似乎比剛才更暗了，慘白的光線將墻壁照得如同停尸房。

他并不知道去哪里，他只想帶著妹妹離開特管局范圍，越遠越好！

他們沖向電梯。

電梯門緊閉著，紅色的數字顯示停在1樓。

林默瘋狂地按著下行鍵。

算了，走樓梯！

林默拉著林晚沖進樓梯間。

腳步聲在空曠的樓梯井里激起巨大的回音，咚咚咚，像敲在鼓面上，也敲在兩人緊繃的神經上。

向下。

一層。兩層。

燈光忽明忽滅。

林默緊緊抓著林晚的手，不敢回頭。

他能感覺到林晚的手越來越冷。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哥……”

林晚的聲音帶著極度的驚恐，突然停住了腳步。

林默回頭。

林晚僵在樓梯拐角，眼睛盯著下方通往下一層的樓梯臺階。

在臺階的陰影里，慘白的腳踝，套著一只灰白色的襪子。

“去你媽的——！”

林默終于忍不住，死咬著牙，把林晚抱進懷里，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陰魂不散！

這東西陰魂不散！

它不是在夢里！

它就在這里！

它在跟著他們！

它在用這種方式告訴他們——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