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爺習慣早起。

天蒙蒙亮，他就拎著他的寶貝畫眉鳥籠子，慢悠悠地踱到小區中心的小花園。

這里有幾棵老槐樹，樹下放著幾張石凳石桌，是附近老頭老太太們晨練、遛鳥、下棋的據點。

他把鳥籠掛在熟悉的枝椏上，籠子里那只毛色油亮的畫眉立刻精神起來，蹦跳著，發出清脆婉轉的鳴叫。

張大爺滿意地瞇起眼，從隨身帶的布包里掏出一個小小的紫砂壺，擰開蓋子，啜了一口溫熱的茶水。

清晨的空氣帶著露水和植物的清新氣息，沁人心脾。

遠處傳來其他老人壓腿、拍打身體的聲響，還有隱約的太極拳音樂。

一切安寧祥和。

他踱到常坐的那張石桌旁，準備看會兒別人下棋。

石桌表面冰涼光滑。

張大爺剛把手搭上去，想撐著坐下，動作卻猛地頓住了。

觸感不對。

不是石頭的冰涼堅硬。

是一種……奇怪的粘膩，還有點溫熱。

他疑惑地低頭看去。

石桌灰白色的表面上，靠近邊緣的位置，印著幾個模糊的……指印。

暗紅色的指印。

像是沾了什么東西，又被人用力按上去留下的痕跡。

指印很短，很粗，邊緣模糊，帶著一種令人不舒服的觀感。

不像是顏料，更像是……半凝固的血液。

張大爺皺了皺眉，心里有點膈應。

誰這么不講衛生？

他下意識地轉頭，想看看周圍有沒有人注意到，或者找點東西擦掉。

目光掃過石桌對面那張空著的石凳。

石凳是圓鼓形的，表面同樣光滑。

就在石凳朝向張大爺這一面的弧面上，靠近地面的位置，也粘著幾道同樣的暗紅色痕跡。

像是有什么東西拖著沾了血液的手，從石凳旁邊爬過時，不小心蹭上去的。

痕跡很新鮮，在清晨微亮的光線下，甚至能看到一點未干的反光。

一股莫名的寒意順著張大爺的脊梁骨爬了上來。

昨晚這里不會出了事吧？

他猛地扭頭，看向石凳后面那片茂密的灌木叢。

灌木叢枝葉濃密，黑黢黢的，看不清里面有什么。

剛才掛鳥籠的老槐樹方向，畫眉鳥的叫聲不知何時停了。

周圍其他老人活動的聲音也消失了。

整個小花園突然陷入一種詭異的寂靜。

只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顯得格外清晰。

張大爺的心臟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動。

他盯著那片黑黢黢的草叢，灌木的枝葉在微風里輕輕晃動，投下搖晃的陰影。

那幾道暗紅色的污痕，在灰白石凳的襯托下，格外刺眼。

他慢慢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紫砂壺里的茶水晃了出來，燙到了他的手，他卻毫無知覺。

他只想離那張石桌，離那個石凳，離那片安靜的灌木叢遠一點，再遠一點。

鳥籠里的畫眉鳥突然發出一聲極其短促、尖銳的叫聲！

張大爺頭皮一炸，再也不敢停留，拎起他的鳥籠踉踉蹌蹌地轉身就走，腳步快得完全不像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

他不敢回頭。

更不可能發現，背后那片小花園的灌木叢里，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正躺在地上，渾身是血，尸體已經冰冷。

————

東城區，昨夜。

趙小雅覺得有點冷。

明明不是秋冬，便利店里的空調也沒開那么低，可一股寒意就是順著她的腳脖子往上爬，讓她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夜班快結束了，貨架需要補一補，她推著沉重的補貨車，在狹窄的貨架通道里慢慢挪動。

燈管里發出的嗡嗡電流聲，是這片寂靜里唯一的音響。

她停在飲料區最里面一排。

這里燈光有點暗，貨架很高，堆滿了成箱的礦泉水。

趙小雅踮起腳，費力地把一箱新到的運動飲料往頂層空位塞。

箱子有點沉，她咬著牙往上頂。

就在箱子即將塞進去的瞬間，她的動作僵住了。

她眼角的余光瞥見，貨架最底層，靠近墻壁的角落陰影里，似乎……有東西。

不是貨物。

也不是垃圾。

像是一小截……圓柱體？

灰撲撲的，帶著一點不自然的弧度。

趙小雅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屏住呼吸，慢慢彎下腰，湊近了些，想看清楚點。

貨架底層的陰影很濃。

那東西半隱半現。灰白色的表面，粗糙，帶著一種……皮革般的質感？

頂端似乎有個圓形的、顏色略深的凹陷……

不是圓柱體。

趙小雅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把沖到喉嚨口的尖叫硬生生堵了回去！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

那……那分明是一截腳踝！

連著腳后跟，皮膚是死寂的灰白，腳后跟的皮膚粗糙干裂，那個圓形的凹陷……是腳后跟骨凸起的形狀。

它就那么突兀地、靜靜地躺在貨架底層的陰影里，像是被什么東西齊刷刷地切斷了，斷口處……看不真切，只有一片模糊的、令人作嘔的暗色。

寒意更濃，瞬間鉆進趙小雅的四肢百骸。

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凍住了，無意識地盯著那截斷腳踝，大腦一片空白。

推車的手柄被她攥得死緊。

貨架通道里死寂一片。

只有她自己粗重得嚇人的喘息聲，和頭頂熒光燈管持續不斷的嗡嗡聲。

那截灰白色的斷腳踝，在陰影里散發著無聲的恐怖。

它從哪里來的？

是誰丟在這里的嗎？

發生殺人案了？

無數個恐怖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在她腦子里炸開！

她猛地直起身，踉蹌著后退，后背重重撞在身后的貨架上，震得幾瓶飲料嘩啦作響。

她再也顧不上補貨，也顧不上推車，像見了鬼一樣，手腳并用地從狹窄的通道里往外沖。

她沖出飲料區，沖過空曠的收銀臺區域，一直沖到便利店巨大的玻璃門前。

冰涼的玻璃觸感讓她稍微找回了一點理智。

背靠著玻璃門，她大口喘著氣，心臟狂跳得像是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她拿起手機，想要報警，卻發現自己的手機放在上貨那里的貨架上。

趙小雅驚恐地回頭，望向飲料區深處那片被貨架分割的幽暗深處。

那里靜悄悄的。

什么動靜也沒有。

只有她倉皇逃出時撞歪的貨架，散落在地上的幾瓶飲料，還有，她的手機。

說……說不定是我眼花了？

上了一整個夜班，累了也正常……

應該……是吧？

她勸說著自己。

回去拿手機，拿到就跑！

然后報警……報警！

————

這天，邢牙去了北城邊緣，進了特殊鬼域。

這天，特管局的指揮中心幾乎崩潰。、

不是一部電話，是幾十部，上百部！

代表緊急熱線的紅燈瘋狂閃爍，瞬間連成一片猩紅的光海，將整個大廳映照得如同血池地獄。

無數個異常目擊，紛至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