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雷養了個小鬼,一年后,后悔了。
“送走,把它給我送走!”
“兩百萬。”
“你開玩笑呢?我請來才花了十萬,送走要兩百萬?”
“那你送還是不送?”
“不送了!”
武雷怒氣沖沖地摔上房門,看向房間正中央的佛龕。房間里燈光昏暗,一個灰蒙蒙的嬰兒尸體盤腿坐在佛龕中,圍繞著佛龕擺放著水果點心和一些花里胡哨的玩具。
武雷狠狠咬了咬牙,才一年的工夫,武雷從一個彪形大漢瘦成一串骨肉相連。要是早知道養小鬼是這么件扯犢子的事,說啥也不能養。
“他喵的!老子還就不信了,就把你扔出去你能怎么著?了不起你害死老子,老子也變成鬼,到了陰間給你撕把撕把喂鷹!”
順手抄起一件舊衣服兜頭把嬰尸罩住,一把抱了起來。僵硬的身體像是木雕的,一只鐵青色的小手突然從舊衣服里彈了出來,小小的手心張開著,像是在索要什么。
武雷一聲慘叫,雙手松開,嬰尸掉落在地。
大口大口喘著氣,嘴里雖然說得狠,可武雷心里還是害怕的。這東西太邪性了,這一年的工夫他的仇家死了個七七八八,每一個都不是好死的。
知道自己要扔了它,它不會也害死自己吧?
就這么一愣神的工夫,剛才掉落在地上的嬰尸不見了。
武雷覺得腿開始發軟,膀胱也開始瘋狂刷存在感,然后地面就濕了。
穿著濕褲子走進洗手間的時候,武雷決定,這兩百萬還是花了吧。
洗漱完出來,武雷的臉色就變了。佛龕上那些花里胡哨的玩具都被扔在了地上,粉兔子的頭被擰掉了,還有一根線跟身子連著,可笑地耷拉在一邊。藍色貓咪的眼睛被摳了下來,剩下一張光禿禿的臉。
“咯咯,咯咯……”
一陣陣陰森的笑聲從角落里傳出,武雷剛換完的褲子,又沒保住。
要是這世界上有后悔藥,武雷肯定買,多少錢都買,哪怕傾家蕩產。可此時,買不著后悔藥的武雷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鐵青色的小東西,四肢著地,動作僵硬地朝著他爬過來。
心臟噗通噗通地跳,就跟懷里揣著只小青蛙似的,已經躍躍欲試,想要從嘴里跳出來了。武雷痛苦地捂著胸口,渾身使不出一點力氣來,順著墻溜到了地上。
他想掙扎著跑,可連根小手指頭也動不了了。
武雷死了,活活嚇死的。圓睜的雙眼里,永遠定格了一張鐵青色的小臉。
武雷位于市郊的別墅,價格不到市價的兩成,這跟白撿有什么區別?可就這樣,也沒人愿意撿,每個去看過房子的人,都說一進屋就覺得什么地方不對勁,明明外面艷陽高照,可一進屋,頓時就跟掉進了冰窖了一樣。
有不信邪的,猶猶豫豫要買,可就在要付定金的時候,突然看見一個小孩子動作快得像脫韁的野狗一樣,從房頂上飛速爬過。
揉了揉眼,以為自己是眼花了,直到清楚地看見房頂上一個小小的手印。“嗷”一聲慘叫,跑得比兔子都快沖出了別墅,身后還傳來嬰兒陰森森的詭異笑聲。
云鈴鐺、鹿陸、狗靈,一行連人帶狗三位站在了別墅門口,才走進,就感覺到了陰冷。云鈴鐺的眉頭就皺了起來,這么強烈的怨氣,看來這一次不好對付。
開了門,云鈴鐺沒急著往里走,而是站在門口打了個招呼,“小朋友,你好,我們想進去可以嗎?”說完,從包里掏出一把糖果,一個玩具狗,一腳邁入門檻,一腳還在門外,把禮物放在了地上。
靜靜等了一會兒,就看見一張鐵青色的小臉從通往地下室的走廊探了出來。
云鈴鐺努力做出和藹的樣子,微微而笑,可看著嬰兒用怪異的姿勢開始往過爬,笑容也就越來越扭曲,怎么看怎么像個想拐賣兒童的怪阿姨。
嬰兒閉著眼,鼻子不斷聳動著,似乎是在根據氣味辨認方向。它往前爬一步,云鈴鐺就往后退一步,等嬰兒爬到門口的玩具和糖果旁,云鈴鐺已經退到了院子中的太陽下。
嬰兒似乎對云鈴鐺的后退很不滿,猛然一下對著云鈴鐺的方向睜開了眼。
云鈴鐺伸手捂住了嘴,才抑制住沒有發出叫聲來。只見嬰兒的兩只眼已經被挖去了,只剩下兩個黑黝黝的空洞。
仿佛嚇著了云鈴鐺讓嬰兒很高興,它一手抓著糖果,一手抓著玩具,裂開嘴發出了“咯咯,咯咯”的笑聲來。
就在它起手臂的瞬間,云鈴鐺看見它的腋下帖著一張黃紙,也顧不得害怕了,連忙湊了過去。
黃紙上寫的是一個生辰八字,和“艾寶”兩個字。
“艾寶?”云鈴鐺輕輕叫了一聲。
嬰兒神色突然一變,一張小臉慢慢猙獰了起來,發出一聲凄厲的哀嚎。一聲哀嚎之后,兩只小手抓住毛絨玩具,用力一撕,只聽見“刺啦”一聲。
玩具被扯成了兩半,里面填充的珍珠棉散落了一地。
嬰兒沖著云鈴鐺張開嘴,露出一嘴黑色的尖牙,齜著牙不斷地嚎叫著,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樣,可似乎在顧忌房門外的陽光,不敢出來。
云鈴鐺掏出手機,記下了嬰兒的名字,以及生辰八字。
“走吧,我們先回去,我知道應該怎么辦了。”
兇宅中介門外,站著一個清瘦的女人,戴著大大的墨鏡,遮住了半張臉。看看手機,又抬頭確認了一遍門牌號碼,女人深吸了一口氣,推開了門。
“我是艾寶的媽媽,我看到你發的尋人信息了,我兒子怎么樣了?”
云鈴鐺帶著憐憫地看了她一眼,倒了杯熱水放在茶幾上,“先坐吧,能不能說說,你兒子為什么不在你身邊。”
女人拘謹地坐了下來,雙手在身前扭來扭去,指尖都微微泛白。
“生艾寶的時候,我還沒畢業,當時也跟艾寶的爸爸分手了。我自己養不了他,有人說有對夫婦沒有孩子,想要收養一個,所以給我了一筆錢……”
“你就把兒子賣了?”
女人劇烈地搖頭,“不是,我真的是沒辦法,他們說會好好地對艾寶,當親生的一樣。”
“他們是騙你的。”
女人抬頭,聲音發顫,“那艾寶到底怎么樣了?”
云鈴鐺略一思忖,才說道:“他被虐殺了,做成了小鬼。”這個過程極其殘酷,嬰兒往往要承受幾天甚至十幾天緩慢而冗長的虐待,一點點走向死亡,死亡的過程越痛苦,怨氣也就越大。
等嬰兒死后,再將他的魂魄封印在他的身體里,用鮮血飼養供奉。等到要害人的時候,就誤導嬰兒以為對方才是殺死它的人。
“你說什么?”
一張照片放在了女人面前,“你看一下吧,這是不是你兒子。”
女人抱著照片哭得死去活來,渾身抽搐成了一團。
“哭夠了?”云鈴鐺只是安靜地坐在一旁,等著女人哭聲低下去,才說道,“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我作法打散它的魂魄,這樣做的后果,是他會永遠消失。二是你出面,撫平他的怨氣,讓他能轉世輪回。
“但是,他現在已經是一個惡靈了,也許他會把怨氣報復在你身上。”
“如果報復在我身上,會怎么樣?”
“不知道,也許你會死。”
“我……”女人低下頭,陷入了掙扎糾結中。
云鈴鐺皺眉,人都說母愛最無私也最偉大。可這世界上,總有一些人,只是生理上可以為人母,其他就……呵呵。
“你已經害死過他一次了,現在,你有補償和救他的機會。只不過,很危險,非常危險。”
“我去。”女人終于顫抖著說出了這兩個字。
云鈴鐺和女人來到別墅門外的時候,鹿陸突然在她耳邊說了一句,“有人過來了。”
人?!
云鈴鐺當下拉住女人,一起避進了陰暗處。
墻邊種著的灌木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過了沒一會兒,兩個渾身沾滿樹葉的人從里面鉆了出來。
“誒呦,我操。這什么鬼地方啊,胖子,你說這個準靈?”
“那是,你知道這是誰的房子不?武雷那個王八蛋的,那龜孫那是炒菜菜胡、煮飯飯胡,就他媽的打麻將不胡。自從養了那玩意,愣是發了財了,這才一年的工夫啊。”
“我咋聽說他死這玩意上了呢?”
“你信那個呢!醫院不都說了,那是嚇死的。你也老鼠膽啊?”
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走到了門口,掏出小手電叼在嘴里,對準了門鎖開始研究怎么開。
云鈴鐺聽明白了這倆人是要做賊,頓時覺得有些哭笑不得,這還真是要錢不要命啊。正打算出來阻攔,驚走了兩個人算了,卻見身旁的女人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怎么了?”云鈴鐺壓低了聲音問道。
“那個人……那個胖子,就是帶走寶寶的人。”
云鈴鐺瞬間明白了過來,看來這個胖子是懂行的,知道武雷已死,怕小鬼會報復到自己身上,所以找了個替死鬼,想要讓他帶來的這個人繼續飼養嬰兒的兇靈。
“你能確定?”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事情就復雜了。
女人渾身顫抖,死死咬著牙,從牙縫里齜出幾個字來,“他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出來。”
隨著“咔嚓”一聲輕響,別墅房門發出了“吱呀呀”令人牙酸的聲音。
身旁的女人突然瘋了一樣沖了出去。
打開房門的兩個人,渾然沒有察覺到身后有人跑過來了,還在自顧自開著玩笑。
“別說啊胖子,你嘴里跟塞個小球似的還挺性感啊。”
“扯淡!”胖子從自己嘴里拔出手電來,“你他媽才往身上滴蠟油……”一句話沒說完,女人已經撲了過去,一把推在胖子身上。
云鈴鐺只來得及喊一聲:“小心!”
女人已經瘋了一樣毫無章法地揮舞著雙手,在胖子臉上身上抓撓拍打了起來,“你把我兒子怎么了?!你怎么答應我的!我的艾寶!我的艾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