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卓犖見真章，出處何須論短長？淮陰曾受胯下辱，陳平豈愧里中狂？

燕雀安知鴻鵠志，蛟龍未遇淺灘藏。莫嘆浮名遮慧眼，千秋功過自昭彰。

花開兩朵，單表一枝。先不提高橋蓮他們一行在后面追趕的事，只說傅寶華這一行人，他們騎馬的騎馬，趕車的趕車，緊緊隨在何彥升他們的馬車后面。沿著像龍一樣彎彎曲曲的官路，便朝著咸陽城的渭水驛慢慢走去。

咸陽城，素有秦都，渭城之別稱，其城雄踞于關中平原中部，地勢坦蕩而顯磅礴之氣，城垣東西延展，長約一千六百五十米；南北縱深，寬約五百五十米，城設九座，門門皆有重兵把守，時人遂以“九關九守九里山”譽之，足見其城防之固，氣勢之雄。

傅寶華一行人騎著馬、趕著車，沿著彎彎曲曲的官路慢慢前行。快到中午的時候，他們來到了咸陽渭水驛。大家勒住韁繩讓車停下，然后，紛紛下馬，歇下馬鞍讓馬也休息休息，接著便去午飯了。

飯后，大家換馬的換馬，修車的修車，稍微休息了一會兒，養足了精神，接著，離開了渭水驛，策馬揚鞭，便再度踏上漫漫征途。

驛路征塵入午煙，咸陽渡口濤聲咽。浮名逐浪千帆競，野趣隨鷗一棹閑。

錦鱗翻瀾攪碎月，白鷺掠波入蒼煙。樵歌漸共牛鈴杳，隔岸蓮歌入酒筵。

且說傅寶華一行人騎著馬、趕著車，從咸陽城的南門——南陽門出了城。沒過多久，他們就到了渭水河邊，這里的咸陽渡口很特別，冬春季節水小時，則靠橋過河，夏秋兩季水大時，就靠船只擺渡。他們看到渭河上面的橋還沒有拆掉，自是歡喜，立刻順勢趕著車馬過了渭河。過了河之后，一行人自也不在那里過長停留，馬上沿著去西安的必經之路繼續往前走。大家一邊走，一邊聊著當地的風土人情和歷史故事，便朝著西安京兆驛走去。

西安，亦名長安、鎬京，雄踞中國西北之地，處黃河流域中部之關中平原。其城形若封閉之長方，氣勢恢宏。城墻巍峨，高十二米，底寬十八米，頂寬十五米，東垣長二千五百九十米，西垣長二千六百三十一米，南垣長三千四百四十二米，北垣長三千二百四十一米，總周長十一點九公里。城設四門，東曰“長樂”，西曰“安定”，南曰“永寧”，北曰“安遠”，寓意深遠。此外，護城河如玉帶壞繞，吊橋橫橫躊其上，閘樓，箭樓、正樓、角樓、敵樓錯落有致，女兒墻、垛口密布其間，固若金湯。

且說傅寶華一行人，跟隨著甘肅布政使何彥升的車駕，沿著蜿蜒的西蘭官道一路東行。這一路翻山越嶺、跋山涉水，聊著當地的風土人情，歷史典故，說說笑笑，不知不覺間，待日頭西斜，天邊漫起橘紅的霞光時，一行人便抵達了西安東大街，鄰近鐘鼓樓的京兆驛。

卻說傅寶華一行人趕著馬車、騎著馬，一路風塵仆仆，終于抵達了就兆驛，他們走進驛站，當看到里面一切都已經收拾好了，就等著他們到來，大家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個個自也不說什么，將車馬交給驛卒，讓他們去喂養。之后，一行人好好洗漱了一番，清理掉身上的灰塵，然后圍坐在一起，拿起筷子，便狼吞虎咽，大口大口地吃起晚飯來。

吃完晚飯，和往常一樣，除了廣盛鏢局安排人員輪流值勤外，其他人洗去了身上灰塵，然后，便各回各屋休息去了。

且說武相臣與胡連各自回到房間，立刻脫衣上床，隨著躺下便休息去，他們原想借著疲憊歇下，怎奈心頭那樁偷竊敦煌遺書的事像塊石頭壓著，滿腦子翻來覆去都是盤算，任是眼皮沉得發重，偏生怎么也合不上眼，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沒有多久，兩人竟像是約好了一般，幾乎同時猛地從床上坐起，動作麻利地披衣下床，腳下踩著軟底鞋，悄無聲息地摸到門邊。

“吱呀”一聲輕響，兩扇房門幾乎同時推開。武相臣剛探出半個身子，正撞見隔壁的胡連也伸著脖子往外瞧，前怕狼后怕虎的兩人，都是一怔，隨即默契地捂住嘴，生怕漏出半點聲響。胡邊朝武相臣使了個眼色，又指了指院角那棵老槐樹底下，武相臣點點頭，兩人一前一后，貓著腰貼著墻根兒，像兩只夜行的貍貓，躡手躡腳地溜到了樹影里。

直到再三確認四周萬籟俱寂，靜得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就連值夜的驛卒也早已被困意侵襲，腦袋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時，武相臣這才微微俯下身，將聲音壓得極低，用氣聲小心翼翼地問道：“胡弟，你也睡不著啊？”

胡連眉頭緊鎖，臉上滿是憂慮之色，輕輕點了點頭，順勢往武相臣跟前湊了湊，壓低嗓音說道：“是啊，這事就像塊大石頭，沉甸甸地壓在我心里，哪能睡得著啊？武哥，你看這事咱們怎么辦啊？”

武相臣聞言此言，亦是愁眉緊鎖，畏首畏尾，長嘆一聲，神色間滿是無奈與憂慮，緩緩道：“胡弟，此事實在棘手，為兄亦是絞盡腦汁，卻也尋不出個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的招式來應對。你且細想，若明著去拿，那便是明目張膽地違了規矩、犯了忌諱，一旦事發，必會招來大禍，惹得眾人唾棄，咱們可就萬劫不復了。如今之計，也唯有趁著這黑夜暗暗下手，行那偷竊之舉了，雖是下策，卻也別無他法啊。”

畏首畏尾的胡連，聽到這話，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中一般，猛地倒吸一口涼氣，那股涼意，就跟冰錐子似的，“嗖”地一下直刺心肺，激得他渾身一顫，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哆嗦，他眉頭瞬間擰成了個麻花，苦澀與無奈在臉上肆意蔓延，就跟烏云遮住了太陽似的，一片陰沉。

他嘴巴微微張開，剛要扯著嗓子大聲嚷嚷，把心里的憋屈和著急一股腦兒倒出來，可話到嘴邊，又像突然被一只無形的手給捂住了嘴巴，猛地想起了這事兒得保密，不能打草驚蛇，于是，他趕緊把聲音莊得低低的，可那急切勁兒又實在憋不住，扯著嗓子卻帶著幾分顫抖，就像拉風箱似的呼呼直喘氣，話語中滿是急躁與焦慮：“武哥啊，你說的這些道理，我心里頭跟明鏡兒似的，清楚得不能再清楚啦！白天的時候，你也親眼瞧見了，我趁著中午大家吃飯、修車的那點空當兒，跟做賊似的，小心翼翼地努力試了好幾次，想找機會下手，可你再瞅瞅廣盛鏢局那幫人，一個個跟剛吃了十全大補湯似的，那精神頭兒，足得能頂破天，感覺都能把馬車給扛起來路。他們看守的架勢，那叫一個密不透風，整個馬車周圍就跟用鐵水澆筑的鐵桶似的，連只蒼蠅飛過去，他們那眼睛就跟裝了雷達似的，一眼就能瞧見，更別說一只耗子了。就眼下這情形，咱們上哪兒找機會去偷啊？根本連個能鉆的空子都瞧不見，難吶！要是三天后，咱們不把敦煌古書乖乖交給高橋蓮他們，那幫人可都心狠手辣的主兒，必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咱們可就吃不了兜著走啦。武哥，你腦子靈光，快拿個主意吧，咱可不能坐以待斃啊！”

武相臣趕忙微微湊近胡連，那身子前傾的架勢，好似生怕錯過胡連說的每一個字。他的眼神中，焦急與期待如同燃料的火焰，熊熊不滅，聲音也不自覺地加快了語速，雖刻意壓低，卻仍像即將決堤的洪水，急切之情噴薄欲出：“這個……胡弟，眼下的局勢，我是真沒轍了，就像被困在迷宮里，咋轉都轉不出去。你向來心思縝密，鬼點子比天上的星星還多，哪你說說，咱們接下來該怎么整？”

胡連一聽武相臣這話，心里也是一陣發慌，他自個兒其實也是無招無式，腦袋里就跟一團亂麻似的，根本理不出個頭緒來。他緊緊地抿著唇，嘴唇都被抿得沒了血色，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眼神里滿是迷茫和無奈，半晌都沒吭聲。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從那緊緊咬著的牙縫里艱難地擠出一句話，聲音低得就像蚊子叫：“這個……武哥，我也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呀，你看廣盛鏢局那幫人，為了金錢，一個個跟守靈似的，咱們根本就法近身，更別說偷那敦煌古書了。要不這樣，今晚咱們先別急著動手，先轉轉看看，熟悉一下他們換崗的情況。要是情況允許，有機會的話，咱們就來它個順手牽羊。萬一要是情況不妙，今晚咱們就算了。你看行不？”

武相臣猛地抬起頭，雙目如炬，直直朝馬廄方向狠狠瞥了一眼，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里，他敏銳的視線似乎捕捉到了一絲異樣——有一絲刀光冷不地晃動了一下，那光芒，快得就像夜空中劃過的流星，一閃而逝，可卻如同一記重錘，狠狠地敲擊在了他的心上，讓他的心跳陡然加快，渾身的肌肉也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他咬了咬牙，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聲音低沉是緊定：“行啊，過去看看看看。”說罷，自不遲緩，立刻轉身，隨著便往馬車停放地——馬廄那里走去。

“誰？！”

兩人身形似鬼魅幽影，一前一后，貓著腰，斂聲屏息，腳步輕緩若幽靈夜行，悄然朝著那彌漫著草料腥氣與此牲畜體味馬廄逼近。驀地，一聲怒問，如金石相擊，鏗鏘作響，帶著徹骨森然寒意，仿若利箭破空，直刺人心，在這靜謐的夜中炸響開來。

“是我們。”武相臣心里“砰”地一跳，就像平靜湖面突然被投入了一顆石子。他趕忙開口回應，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急切。

“是武哥，胡哥呀！”話音剛一落下，緊接著，手提鋼刀的王三羽就出現在他們身邊。他拍了拍腦袋，笑著問道：“這都大半夜了，你們倆咋還沒睡呢？”

胡連反應很快，為了迷惑對方并給自己掩護，他撓撓頭，笑著說道：“三羽，我倆今晚吃飯時，喝了點酒，這酒喝多了就睡不著，出來溜達溜達、透透氣，咋樣，這邊一切都還正常吧？”

王三羽笑站拍了拍胡連和武相臣的肩膀，說道：“正常著呢，我們幾個都在這兒守著，不會有啥問題。天也不早啦，你們溜達一會兒就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趕路吶。”

“對對對，”胡連和武相臣一點兒都不想走，可現在這情況，根本沒機會動手，也沒有別的辦法，他們倆沒精打采地轉過身，嘴里還嘟囔著：“不打擾了，我們走了。”隨著便依依不舍地離開馬廄那里。一夜無話。

次日清晨，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傅寶華、過劍飛等人紛紛起床，一番洗漱之后，吃了早飯。緊接著，大家立刻去牽馬、套車，隨后，一行人跟在何彥升的馬車后面，離開京兆驛，便朝著西安東面的臨潼新豐驛走去。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