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呆安好。”

“本小姐不好，一點(diǎn)也不好！尤其是聽你提什么‘師姐’，本小姐更是心情糟糕！”

“我那糟糕的師傅說，本小姐雖年紀(jì)不大，可輩分卻高得很，若你拜入清虛派，估計不能喊我‘師姐’，而應(yīng)該喊我‘太姑’……呸！你比我大一歲，卻喊我太姑，崔太姑，崔太姑，實(shí)在難聽！所以你哪怕僥幸拜了門，也不能喊我太姑！”

“你要去尋小魔，本小姐甚為欣慰。區(qū)區(qū)小魔，在我傳你符術(shù)之下，自是不堪一擊。只須謹(jǐn)記，那符可要碰上對方才能作數(shù)，萬不可傻乎乎愣在原地。”

“至于你問的改變?nèi)菝仓ǎ朔ㄕ滟F，本小姐心情糟糕，本是不想告訴你的。但想想你這書呆若是被一只小魔打敗，我的心情便更糟糕了！你這書呆再怎么樣，也算我半個徒弟，勿要墜了本小姐的名頭！哈哈，你不叫我太姑，叫我一聲師傅，本小姐倒是不覺難聽……”

“改變?nèi)菝仓ㄓ卸挥锰觳牡貙毸鶡挼に帲弧兹莸ぁＭ谭说ぃ杀Ｈ杖谷菝仓儭６榛蚊匦g(shù)，此秘術(shù)須用元炁施展，只要炁不絕，所變?nèi)菝部梢恢本S持。”

“如此說完，你這書呆大概又會想，該去哪里尋這易容丹呢？嘻嘻，本小姐忽然心情好了，正好老頭喝醉了酒，我便從他那兒稍稍拿了一些……這老頭最近變懶啦，都不怎么煉丹了，小瓶子里竟只剩下七粒丹……三粒易容丹，三粒培元丹，還有一粒九轉(zhuǎn)還魂丹……本小姐不像他，對待徒弟可是很大方的，全給你啦！”

陳靖聽完崔真真回信，不由望向青雀帶來的小瓷瓶，打開一瞧，里面果有七粒丹藥。

易容丹朱紅，培元丹月白，九轉(zhuǎn)還魂丹金光燦燦。

“培元丹服之固本培元，能加快修行凝練之效，而這九轉(zhuǎn)還魂丹，定是崔姑娘在鬼城中服過的金丹了……”

九轉(zhuǎn)還魂，顧名思義，無論其身魂是被九幽陰司、還是五岳司命羈押，只要在元神靈光尚未消散前服下，便能起死回生。

近乎仙丹矣！

陳靖一時感慨萬千。

“崔姑娘對我真是萬般好，可……可再怎么好，我卻決計不能叫她師傅！”

少年眼眸微動，默默收好小瓷瓶。

有了這保命金丹，陳靖意氣風(fēng)發(fā)，只覺前路雖難，卻必能功成！

……

接下來幾日，陳靖依著書信記錄一一上門拜訪，有些熱情，有些冷淡，有些開門迎客，有些閉門不見。這些門戶之中，大門大戶對這私神一事格外警惕，而小門小戶卻是不怎么避諱，如此盤算下來，供奉華老爺?shù)墓灿形寮遥萍彝猓允切￠T小戶，打聽出的消息與之前那婦人所言大差不差——

華老爺在城外有一傳道者，住在一片小山谷中，平時愛穿一身破舊的圓領(lǐng)寬袍。這傳道者已有多日不進(jìn)城，許是因華老爺法力低微、只有一夜之能，傳道艱難，遂心生絕望，轉(zhuǎn)行不干了。

是日，陳靖與白狐出了城，在一片荒野重新集合，一人一狐往小山谷行去，打算先探探那所謂的傳道者虛實(shí)。

“陳兄，小生有聞，妖魔若是法力低微的，可養(yǎng)不起手下。”

“胡兄說的是，我從那幾家門戶口中得知，他們已好久沒向華老爺燃香上供了。妖魔靠欲念修行，若沒有信徒上供，其法力增長緩慢，更不可能有人為其傳道。”

一人一狐商量一陣，都覺那傳道者便是華老爺化身。為了萬無一失，今日還是先由白狐前去嗅一嗅，那傳道者身上是否有魔氣。

“胡兄，你說他會不會涂抹銷氣粉？”陳靖有些擔(dān)憂。

白狐卻是搖搖頭，安慰道：“陳兄，這銷氣粉可是好東西，不是每個妖魔都有的，更不會無事涂抹。”

“……也是。”

一人一狐緊趕慢趕，終于趕到一片小山谷。此地離泥陽山二十余里，陳靖忽地記起之前山君所言，有烏鴉精來報，泥陽山往西二十里處有妖魔出沒，難道便是這里？

山谷幽幽，谷中一片低洼之地，竟建了一片村落。

一人一狐頓時止步，躲在一片樹叢中。

“胡兄，若按烏鴉精所報，這村落里會不會不止華老爺一個妖魔？”

白狐愁下臉，道：“陳兄無須懷疑，小生已嗅到不止一股魔氣。此地……妖魔盤踞！”

陳靖一驚，亦有些愁眉。

“如此，我們也不用探了，那傳道者住在妖魔聚集之地，必定是華老爺化身！”

說罷，心中又有些忿忿。妖魔大張旗鼓，已聚落成村，官府卻是不管！

“陳兄，你瞧那些人，魔氣不多，或許便是與你一般經(jīng)歷過成魔儀式，剛轉(zhuǎn)為魔之人。”

陳靖依言望去，只見幾名尋常百姓扛著幾只麻袋，臉上笑容滿面。

麻袋之中，漏出幾粒黃澄澄的糧食。

白狐又道：“還有那些人，身上沒有魔氣，應(yīng)是來尋妖魔許愿供奉的城中百姓！”

村前，三三兩兩的行人進(jìn)進(jìn)出出，有人手上抱著一塊牌位。

陳靖抬起眼，再望了望這座村落。只見村中所建皆是簡陋木屋，一群妖魔人頭攢動，聚在幾片空地上，正像尋常村民般無事閑聊。

一人一狐打探完情況，便悄悄退出山谷。

白狐問道：“陳兄，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陳靖想了一想，道：“我欲易容假扮為一名祈求延嗣的信徒，進(jìn)入村落尋一尋華老爺。此地妖魔眾多，不能以力破，只能靠智取。在與華老爺交談時，我要小心不露破綻，最好能引他而出……”

此事還須從長計議，一人一狐稍稍商量一會兒，便在泥陽山分別，陳靖往城門而去，白狐則要繞過行人，攀過一座小山，自城墻的某個小缺口出入。

城門遙遙在望，陳靖走在大道上，突地，一輛三馬大車從身側(cè)越過。

大車緩緩?fù)Ｂ洌嚭熛崎_，露出鐘府君那張含笑臉龐。

“陳小郎，鹿鳴宴不見，本府以為你已離城回鄉(xiāng)，怎么還獨(dú)行于道上？”

陳靖趕忙朝他拱手下拜，猶豫片刻后，老老實(shí)實(shí)回道：“府君大人見諒，在下并未回鄉(xiāng)，至于那鹿鳴宴……是在下忘了。”

鐘府君神情一愣，隨后失笑道：“忘了便忘了吧，總歸不過一場宴會。只是魁首缺席，有些遺憾罷了。”

陳靖不語，再次拱手致歉。

“陳小郎若要回城，不如坐入車內(nèi)，與本府同行。”

鐘府君揶揄道：“踽踽獨(dú)行，吾看著甚為凄涼。”

陳靖赧然一笑，便也不做那推辭之態(tài)，走上前去。

前頭牽引的馬兒個頭頗大，車廂架得也頗高，駕車的馬夫似是個瞎的，坐在車頭不聞不問。少年手撐車欄，跳了一跳，忽然，他的臂膀上傳來一股托舉之力。

陳靖穩(wěn)住身形，歪頭一瞧，卻見鐘府君已然掀開前簾，伸出一臂，扶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