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運勢亨通
- 從畫坊走出的翰林畫仙
- 機箱上的黑貓
- 3273字
- 2025-05-15 08:00:00
“談不上誤會。”
宋慈將酒杯放下,語氣生硬。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趙叔向。
此人乃太祖胞弟魏王一系,已出五服,若不是靖康之變,怕也泯然眾人。
汴京陷落時,叔向引眾囤青城,置救駕義兵,欲北上救徽欽二宗。其行不得,聞構登基,交兵馬于新帝。
趙叔向對他有些興趣:
“此話怎講?”
“先秦齊國,崔杼弒其君,有陳不占者,聞君難,遂往。雖聞戰聲,恐駭而死,義勇也。我們這些臣子都是為了天下安康,百姓安居樂業。”
“金人鐵蹄,北方淪陷,不得遇明公,匡扶天下,何以黎民百姓?”
“宋某如今不過一小小的推官,力有未逮,除了替百姓伸張冤屈,參知政事非我所能,還望郡公莫怪。”
眾人噤聲不語,看著兩人四目相對。
趙叔向一反常態,突然鼓起掌來:
“宋推官言之有理。當下新朝剛立,冤假錯案頻發,這刑獄之事不好辦,總有些刁民借機報復,還請宋推官不要步了后塵。”
話畢,一股無形之威向著宋慈襲來,逼得他微微后退。
李書武伸出一只手,從后方穩住了宋慈的身形。
“郡公的這份心意我領了。上任刑獄推官的事,我一定會給郡公一個交代。”
“有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來人,接著奏樂,接著舞。”
他手一揮,讓那些屏退的樂手和舞女又續上聲樂舞蹈。
宴席上的氣氛也再次活躍起來。
趙叔向笑了笑,坐上主位。
“今日,吾等相聚于此,乃是為了替宋大人接風洗塵。大家不必拘禮,隨性就好。”
觥籌交錯中,郡公也放下架子,與眾賓客開懷暢飲。
宋慈自是明白這家伙的用意。
這接風宴就是用來試探自己,若是自己繞開這些話,反顯得心中有鬼。
話語中,趙叔向還釋放了一股屬于武官的罡氣,想試試自己的深淺。
自己放出自己的浩然正氣予以抵擋,佯裝不敵,讓身后的李鈐轄幫自己抗下。
畢竟,貶謫的官員,身上的官運修為會被皇帝收走部分。
官運分為九品,在面對非官員或者低級官員的高等修士——
它會補齊這部分差距。
這也體現了仙朝的理念——
“與士大夫共治天下。”
實際上,入仕已久的官員們都知道這是將仙朝與修士強行綁定的方式。
那些不愿入仕的,不僅會遭到百官的壓制,還受到道錄院、僧錄司的管控。
宋慈借這次短暫的交鋒,判斷出了趙叔向和李鈐轄的官運。
李書武是正六品武官官運,在其修為的基礎上,至少提高了四成。
趙叔向擁有從五品武官的官運,至少提升了四成半的修為。
目前自己明面上是從六品文官,且官運低迷,無法與兩人抗衡。
由于官運對修為的遮掩,三人之間的真實的修為相互不得而知。
最重要的是,朝綱未穩,新帝對官運掌握不甚熟練。
趙叔向一身官運蒸蒸日上,司天監甚至在他身上望到紫薇帝氣。
這是官家派他來這里的原因。
酒過三巡,一位恣睢放蕩的賓客,說為大伙兒助興,當即揮毫潑墨,畫了一幅雨后空晴圖。
“這畫兒頗有意境,米點皴的技法讓我想起了那副丟失的天降時雨圖啊,那可是米芾真跡。”
趙叔向微微頷首,轉頭看向宋慈:
“聽說你今日一到,便取了證物,提審了嫌犯,可否找到些線索?”
“當有。”
宋慈從行囊里掏出那副偽造的證物,懸在梁上。
“此仿出自一高人之手,對米芾的畫作頗有研習。
可米友仁曾言‘每于觀臨佳處,輒復得其真趣,成長卷以悅目’。
這仿制的可卻少了點自然的神韻,而且還多了幾處謬誤。
若不是郡公明眸善睞,怕真就蒙混過關了。”
趙叔向也知這只是客套話,卻依舊笑瞇瞇應下了:
“說得不錯,半月前,我晨起,便發現了不對之處。便開始調查此事,果真發現了嫌犯。只是真跡至今下落不明”
宋慈不語,拋出剛剛那潑皮送給自己的畫,懸于手中。
“那么,請諸位看看這幅。”
在座賓客無不驚訝。
這一幅《天降時雨圖》渾然天成,挑不出一絲一毫的瑕疵。
趙叔向也皺起了眉頭,舉著酒杯,匆匆上前,細細端詳起來。
隨后,他眉毛逐漸舒展開來,臉上也有了幾分欣喜:
“宋推官不愧是明察善斷之人,一天不到,居然就找回了真跡。”
“非也,非也。”
“宋推官這是何意?這分明就是我丟失的那幅。”趙叔向不解。
“這是羈押牢中的嫌犯所畫。若不信,我還有一幅畫。”
此畫一出,全場嘩然。
竟真是兩幅《天降時雨圖》。
“若其真有這本事,偷盜之后,掛上這幅以假亂真的偽作,哪會有牢獄之災?”
“這正是本案的疑點。所以此人的嫌疑并不像郡公所說那般明確。”
宋慈不緊不慢,每一字都像是在敲打趙叔向的臉面。
“卷宗,你也看過,里面的人證俱全,口供詳實,足以定罪!況且,你說這是假的,總得讓人信服吧。”
“對對對!”剛才那位站出作畫助興的人應聲附和道。
“口供遠沒有實證來得可靠。”
宋慈波瀾不驚,預料到了此時的局面,伸出手指,指在一個小點上:
“此點內部鏤空,留白一字,還請各位勘驗。”
大家這才注意到,這一小點居然暗藏玄機,里面竟有“勇”一字。
眾人竊竊私語,也有些疑惑。
宋慈不慌不忙,解釋起來:
“這個勇,是嫌犯趙驍峰的名。”
趙叔向眉頭微蹙,額間聚起火氣:
“宋大人,雖說這人有以假亂真之能,但也排除不了嫌疑。”
“事實勝于雄辯。我可以讓他當眾給我們畫一幅。”
“此事可不是兒戲,一位熟稔的畫匠,仿制一幅名畫,也是頗費時辰的。”
“帶上來吧。”
李書武不知何時從宴席上消失,此刻正押著趙驍峰站在門口。
“這是你證明自己的機會,切莫讓宋大人失望!”
李書武邊松綁,邊在他耳畔用一種半威脅半鼓勵的口吻刺激他。
隨后,一把將他推到人群中。
趙驍峰絲毫不拖泥帶水。
用點睛筆現場復刻《天降時雨圖》。
引得在座賓客無不嘖嘖稱奇。
“既然你會仿制天降時雨圖,那你不妨試試米芾的春山瑞松圖。”趙叔向倒也不客氣,加了考題,故意刁難他。
這幅圖,趙驍峰也仿制過,屬于是米芾畫作中極難復刻的作品。
就算是他,也不能保證次次成功。
還好有了點睛筆,自己與其心聲相通,可完美還原。
趙驍峰點點頭,向在座的賓客行禮后,端坐在中央的桌子上。
墨條在硯臺上緩緩拖動,隨著清水融入,墨香在屋中彌散。
執筆蘸取淡墨,手腕輕懸,筆尖觸及宣紙的一瞬,仿佛天地初開。
淡墨橫掃,遠山輪廓隱現,線條如煙似霧,朦朧而悠遠。
以米點皴法點染山體,疏密有致,層層疊疊,恍若江南煙雨。
“真是畫出了那股神韻。”
“你看到沒,這幅畫展現出了米氏山水的技法,而是將雨點皴、小斧皴、豆瓣皴這些技法融入在其中形成的米點皴。”
“別說話,還沒畫完呢。”
在座遷客騷人,丹青妙處亦自識得。
此際竟放下文人相輕的傲慢,擊節嘆賞聲不絕耳。
雖還在仿制,卻已然看出了風貌。
此畫將煙云變幻和雨霽煙消的多變景色展現得淋漓盡致。
趙叔向平生最愛山水字畫,常常不惜高價買入,今日竟見一畫家如此傳神
他被這樣一幅畫所驚艷,如癡如醉地沉浸其中,無法自拔。
“趙大人,別誤了正事。”
趙叔向如夢初醒,回頭發現自己的愛將于渙,正拉著自己的袖子。
從他人群中擠出,撣了撣身子:
“也只有你,能在這時候拉我一把了。”
見于渙不語,李書武見縫插針:
“趙大人,宋推官有請。”
趙叔向坐在宋慈一旁:
“我們聊聊吧。”
“請便。”
兩人詳談良久。
提到前任刑獄推官之死,趙叔向也多問了兩句。
“宋某已經驗過尸,確定其死于火災。”
“有何憑據?”
“活人遇火,被火逼奔掙,其口張開,氣脈往來,煙灰必入口鼻。”
“修士怎么會被火燒死呢?”
“要么這火不是普通的火,要么就是先被人下毒,無法運轉真炁。不過這都是宋某日后的職務了,希望那人小心點,別讓把柄落在我手里。”
趙叔向哼了一聲,看向宋慈的目光中多了一抹可憐:
“我知道是官家讓你來的。”
“我如今不過是個小小推官,只是看不慣有人無故蒙冤罷了。”
“有些事不上稱,四兩都沒有,可要上了稱,一千斤都打不住。”
“悉依律制。”
“那我等著。”
趙叔向瞥了一眼作畫趙驍峰,沒有說話,起身做回主位,默認他洗脫嫌疑了。
宋慈也知道日后免不了麻煩。
他看著趙驍峰勾勒完最后一筆。
趙曉峰收筆后,坐在原地,閉目養神。
在座的賓客爭相借閱,喧鬧嘈雜,像是市井之人,襯得他超脫物外。
宋慈想起剛剛在監牢,他當著自己面,又重新繪制《天降時雨圖》的場景。
他覺得此人乃是繪畫一道的天才,假以時日,或許真的能比肩那些大家。
“李鈐轄,你立即把趙驍峰押送回去,隨即去一趟醉春風。”
“找誰?薛鴇母?朝云?念月?”
宋慈白了他一眼:
“看來你也沒少去啊。”
“這不是公務所需,那里人雜,經常能聽到一些消息。”
“別裝了。不過卷宗上這點讓我最不解,你說他這一個畫匠可支應得了頭牌?”
“林新荷,新晉頭牌。江寧府的好多大人物都喜歡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