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含冤入獄
- 從畫坊走出的翰林畫仙
- 機箱上的黑貓
- 2690字
- 2025-05-14 07:31:00
五日后。
江寧府牢房。
“這家伙嘴居然這么硬,我估摸今日,怕是要讓我上大刑,來伺候了。”
“明明這事……”
“要命就給老子閉嘴!”
老獄卒呵斥一聲,那小獄卒便噤了聲。
趙驍峰正想著應對的法子,聽到這倆的議論。
這件事看起來早有預謀,就連這些小卒都聽到些風聲。
他很清醒。
自己能被人誣陷,也一定是和自己的本事相關。
無非就是仿制名家、盜竊畫作一類的罪名。
這種粗糙的案子,消息泄露出去,也不會改變事件的進展。
從這點看,背后那小人就算得逞,自己應當不會有性命之虞。
但羈押自己的牢房,居然是個乙字牢,是關押重犯的。
僅次于他旁邊的甲字牢。
那里關押待斬的死囚。
前天,也就是來的第三天。
甲字牢還出了事情。
據(jù)說有個死囚是修士,里應外合,放火越獄了,刑獄推官也死了。
“還是想想我自己吧。”
趙驍峰思路很是清晰。
他走到牢門前,掏出自己藏起來的銀票,在獄卒前晃了晃,
那老獄卒捻著小胡子,走到他跟前,把銀票抓在手心。
“這些銀錢,權當是我孝敬。”
趙驍峰也不心疼,這是自己用點睛筆畫的,是一張沒用的銀票。
“說吧,有什么事。”
“我就是想知道因為什么事,我被關進來的,我有些糊涂。”
“犯事犯多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進來的?”
那獄卒故意抖了兩嗓子,取下鑰匙,走了進去,還拿鞭子狠狠抽了兩下。
趙驍峰生疼,在地上打起了滾,裝出一幅求饒的樣子。
那獄卒低下身子,把他擒住,在耳邊低聲說道:
“多有得罪,我們也是按照規(guī)矩辦事。有人丟了一幅名畫,還死了妾室。那副假的,你的掌柜指認是你畫的。”
那獄卒揪起他耳朵,把他往墻上一摔,拍拍手,裝作忿忿不平的樣子。
遠處的門咔咔作響。
黑暗中一張模糊的人臉停在了火光的交界。
他雙眼如炬,掃過牢中每一個人,在那個獄卒身上停了片刻。
剛才兇神惡煞的老獄卒,這會兒乖巧得像個不諳世事的書童。
“頭兒,這是誰?”
“真是一天天都不知你干嘛去了,前些日子便傳出,有位叫宋慈的要來赴任,別失了禮數(shù),這想必是我們新上司。”
老獄卒拉住同僚,低語一陣,兩人一并擺出恭敬溫和的姿態(tài)。
宋慈目光最后看向了趙驍峰。
兩人四目相對。
宋慈看到了他眼底的那抹坦然。
趙驍峰瞧見他內(nèi)心的儒雅堅毅。
“是個好官。”
趙驍峰心中有了這樣的猜想,也不由得搖搖頭,哪個狗官不是人模狗樣。
“這不像是個罪犯。”
他心中有了這樣的感覺,卻也搖搖頭,刑獄斷案最忌諱就是以貌取人。
宋慈向前探了一步,頂戴烏紗帽的直腳幞頭微微晃動,不復平穩(wěn)之感。
他穿過這里,走入甲字牢看了約莫半個時辰,又走回來,余光瞥了趙驍峰一眼:
“趙驍峰帶出來,我來審他。”
“好的,宋大人。”
趙驍峰看清了那頂官帽,這頂戴的官帽自己很是熟悉。
他曾畫過古代的肖像,這種特殊的制式毫無疑問是前世宋代獨有的。
“這仙宋果真是以前世南北宋時期為背景的?”
趙驍峰想起原主經(jīng)歷的事情,似乎都能對得上,尤其是去年的靖康之變。
兩位獄卒沒有在意趙驍峰,套上木枷和腳鐐,由那位年輕些的押去審訊。
趙驍峰坐在那咯吱咯吱響的椅子上,看著前方正在翻閱卷宗的宋慈。
在陰暗的角落里,還有一位面容不清的護衛(wèi),左手抓著刀,嚴陣以待。
“你可記得向你買假畫的人?”
“宋大人,不瞞您說。我們畫坊,規(guī)矩繁多,其一便是禁絕私下買賣。作畫前都是掌柜將要求告與我等。”
宋慈盯著他看:
“十五日前,你去江寧城的外城坊市,購買物品,可否記得買了什么?和哪些人有來往?”
“畫筆、宣紙和青赤黃白黑的五色顏料,還有一件夏日穿的短褐。”
“七日前……”
宋慈隨后又拋出數(shù)個問題,趙驍峰一一作答,與卷宗基本一致。
唯獨漏掉了青樓一個時辰的供述。
“宋大人,死生出入之權輿,幽枉屈伸之機括,謹之至也。吾已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還望明察。”
宋慈微微一笑,手指叩在案頭:
“能把衙門斷案的切口說得這般,少有!仙宋真是屈才,你何不考個功名。”
“鄙人不才,即使通過州試,沒有靈根,充其量只是個教書……”
趙驍峰緩了口氣,剛想借著輕松的氛圍聊下去,卻陡然生變。
宋慈將卷宗往案上重重一放,雙手一拍,驚得茶盞泛起漣漪。
“好一個知無不言!你故意話里藏拙,避重就輕,好讓我同情你?”
趙驍峰皺了皺眉頭,眼神撇到一邊,仔細想著這段時間的事情。
他思來想去,覺得沒有遺漏:
“宋大人,我可能說得不真切。但青樓之事我并不清楚。若是能告訴我遺失的畫作,我作為畫匠,或許能夠自證清白。”
宋慈也觀察著他。
即使身陷牢獄,依舊不卑不亢。
而且自己施展的望氣術一直表明,此人從頭到尾句句屬實。
“今日就這樣吧。我提醒你,這幅畫是米芾的《天降時雨圖》,和江寧府的郡公有關。你莫要自誤,及早交代為好。”
“那是當然。”
趙驍峰被押走后,宋慈也沒著急離開這里,繼續(xù)翻閱著抄錄的卷宗。
宋慈再次翻閱卷宗,一縷浩然氣滲入紙頁,探查篡改的虛實。
毫無結果。
他站起身,晃了晃茶盞,那倒影像是多年前父親書信提到的斷腸草。
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自己,要注重每個細節(jié),不要錯判誤判。
宋慈眼眉低垂,有些心神不寧,順手攤開仿制的畫作。
牢獄微薄的陽光照在上面,仍可見這是一幅云山煙雨之景。
大小錯落的墨點即山巒植被,遠觀如云霧繚繞,朦朧秀氣。
通過淡墨層層暈染,模擬江南雨中山水的濕潤感。
留白表現(xiàn)云霧,山體若隱若現(xiàn),營造出“山色空蒙雨亦奇”的意境。
宋慈自幼受學于父。
雖不擅琴棋書畫,這方面的知識也卻不曾落下。
其提攜之人真德秀,更是帶他看過《天降時雨圖》的原畫。
自然是能辨認得出偽作和真跡。
宋慈卷起這幅畫:“米芾啊,米芾。這米點皴除了你們父子二人,其他人還真少了幾分神韻。”
偽作的畫功相當了得。
他是沒法相信一個未及弱冠之年的畫匠會有這等水平。
可不管那人如何不像罪人,一切都依證據(jù)說話。
尤其是郡公還死了名小妾。
人命官司,更是不能馬虎。
旁邊那人是李書武,字靖之,兵馬鈐轄。
他是官家欽點的護衛(wèi),安插到江寧府的內(nèi)應,已經(jīng)來了不少時日。
他走了過來:
“大人,我看這倆案子就是沖你來的。那小妾橫死,這畫匠也怕會是個冤死鬼。”
“有我宋某人,不會有人冤死!話說回來,官家派你在這里潛伏這么久,有收獲沒?”
“江寧府是龍?zhí)痘⒀ǎ舷裸戾粴狻G耙蝗涡酞z推官和司理參軍在越獄事件后消失得不明不白,朝中竟無人過問此事。”
“我這不來了嗎。”
“您可是欽點的仙宋提刑官,加寶文閣的中大夫,怕是很快就能結案了。”
“李鈐轄,別忘了,宋某被貶,暫領江寧府刑獄推官,兼理司理參軍。這品級就算不對著干,也有的是辦法趕我走。”
“可他們不知你的修為……”
宋慈皺了皺眉,打斷了他,強行續(xù)上自己的話:
“修為被貶降也正常,我本就心直口快。江寧郡公府這群家伙沒安好心,若是我不赴宴,怕有事端……”
他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幾乎是隔空傳音的方式:
“初來乍到,衙內(nèi)那些貪官墨吏,切莫打草驚蛇,壞了官家旨意。”
“得令!”
“走吧,我們換身裝束,會會那些蠹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