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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債禍臨門,欺親之名

林秋悄無聲息地跟在那漢子身后。

那漢子步履蹣跚,臉上浮著酒氣,眼神游離又帶幾分輕佻,絲毫未察覺他的跟蹤。

他身材微胖,眉宇間透著些許市井的油滑。

衣衫雖整,卻難掩其渾濁的氣息,顯然是個沉迷酒色、不拘小節(jié)的漢子。

穿過幾條曲折狹窄的小巷,漢子來到鎮(zhèn)上一處低矮的瓦房前。

門口掛著一塊暗淡的木牌,上書“當(dāng)鋪”二字,字跡斑駁,卻依稀可辨。

林秋不由駐足,遙望那漢子走進當(dāng)鋪,心中詫異。

此處乃鎮(zhèn)上少有的典當(dāng)和放貸之所,來往之人多半是借貸還錢或典押家當(dāng)。

其背后的東家,正是往陸三旺家里投蛇的杜燁!

“他為何要來此處?”他眉頭緊蹙,目光落在那漢子身上,心中升起濃重的疑慮。

那漢子,名叫張常志,乃是母親的親弟弟。

此人空有“常志”之名,卻毫無志氣,向來游手好閑,不務(wù)正業(yè)。

成日里不是在酒肆里灌酒,就是在賭場里混跡,凡是有熱鬧、有酒肉的地方,便能見到他那副油膩嬉笑的嘴臉。

林秋心頭一緊:母親為何要給他錢?那人拿了錢又為何折回這里?

‘他神情慌張,步伐凌亂,分明是惹了不小的禍?zhǔn)隆!?

想到母親攢錢的艱難,想到自己上山尋蛇,只為母子二人溫飽,林秋的眼底,已不再僅是疑惑。

他躊躇片刻,卻終究沒敢跟進當(dāng)鋪,只在門外靜靜守候。

不多時,門內(nèi)傳來一陣嘈雜聲。

只見張常志被幾名彪悍漢子押著擠出門外。

那幾人粗暴如驅(qū)趕牲畜,毫不留情地將他推搡到巷口。

張常志掙扎著,撕聲喊著“杜爺”、“寬限”等詞,卻未換來半點寬待。

忽然,一腳重踹直中他的小腹,他應(yīng)聲飛出數(shù)步,摔倒在地,臉色煞白,咬牙強撐著緩緩起身,顯然傷了皮肉。

“該死的老鬼,竟然一點方便都不給爺!真要逼爺斷命不成?”他嘴里咕噥著,心中怒火難消。

可面上仍舊低眉順眼,偷偷回頭瞥了眼那當(dāng)鋪,眼中滿是懼意,惟恐店內(nèi)的人又追出來施暴。

他踉蹌著離開,背影狼狽。

“春花這死鬼娘們,明知我窮途末路,偏要磨磨唧唧的!那點銀子,根本就不夠……”

“弟弟我手頭緊得跟耗子似的,出個幾文就心疼。真當(dāng)自己是個了不起的,窮得叮當(dāng)響,還裝什么門面……”

張常志踉蹌著走遠了些,低聲咒罵,罵得越發(fā)放肆。

林秋在暗處聽得分明,那“春花”分明是母親的名諱,頓時血氣上涌,心中一陣怒意翻滾。

“好一個舅舅,竟敢如此羞辱我娘!”

他目光一寒,腳下一動,快步上前。

“砰!”

他抬腳踹在張常志后背,毫不留情。

張常志被踹得踉蹌?chuàng)涞梗瑵M臉吃痛地回頭,原本以為是杜爺?shù)娜俗烦鰜恚凵褚黄@恐。

可見是林秋,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眼底泛起兇光,氣急敗壞地咒罵道:“林秋?你個小崽子敢動我?找揍不成!”

他撲上來,想伸手揪住林秋的衣領(lǐng),抬手便是想扇耳光。

可林秋面色冷硬,身形一錯,抓住他手腕,反手一擰,猛地一拳砸在張常志胸口。

“咚!”

張常志胸口一悶,身子險些被打折了似的,整個人向后踉蹌了好幾步,臉色一下變得煞白。

林秋這小子,印象里向來是個白凈文弱的讀書人,哪來的這般蠻力?

“你……你小崽子力氣怎得這般大……咳咳——”

他話都沒說完,又挨了林秋一拳,直接被打得倒在地上,嘴里嗆出一口血沫。

張常志臉色煞白,心頭陡然一驚,竟生出幾分膽怯之意。

林秋一腳踩在他肩頭,冷聲道:“再敢辱我娘一句,信不信我廢了你!”

張常志見他目光冷冽,所言竟不似作假,連忙喊道:“別打,別打了,我不說了!”

他們打架的動靜驚動了附近幾戶人家,有人在門縫后探頭,低聲嘀咕。

林秋心里一緊,攥著張常志的胳膊,猛地把他拖進了一旁的暗巷里。

張常志跌跌撞撞,被林秋扯得手腕生疼,剛想開口嚷嚷。

林秋卻面無表情,一手按住他肩頭,低聲喝道:“閉嘴。”

巷子里陰暗逼仄,只有一線昏黃的光打在兩人身上。

張常志見林秋神色陰沉,心里發(fā)怵,嘴上卻還要逞強:“你發(fā)什么瘋?你想——”

話沒說完,林秋探手便搜起他的衣襟、袖口,翻得極細,甚至連腰間和靴里都沒放過。

張常志被搜得渾身發(fā)抖,想掙又掙不開,眼神閃爍著慌亂。

很快,林秋抬起頭,目光如刀,冷冷盯住張常志。

母親交給他的銀錢——一枚也不在。

“好啊,果然全沒了。”林秋聲音低沉。

張常志呼吸急促,想側(cè)過臉躲開他的目光。

可林秋攥住他衣領(lǐng),硬生生將他臉扳回來,冷聲道:“你到底把我娘給你的錢,拿去做什么了?!”

巷子里一陣死寂,只剩下張常志急促的喘息聲。

“前……前陣子衙門收常例錢和撒花錢,我,我哪有錢繳?”

張常志哆嗦著,嗓子發(fā)干,想要開口又吞了口唾沫,“就……就只好去找杜爺借了些。可那老鬼催債催得緊,說若不還上,就要我這條命抵。”

他咬了咬牙,聲音放低,帶著幾分祈求:“我總不能真去蹲號房子、挨板子,沒法子,就找了你娘,借些錢幫我應(yīng)個急。誰知那杜爺?shù)睦X……越滾越多,根本還不上了……”

張常志說著,眼神有些閃爍,似乎怕林秋不信。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林秋一眼,又壓低聲音道:“秋子,我是被逼急了。你娘心軟,才答應(yīng)幫我,真不是我貪錢。”

巷子里光線昏暗,林秋的臉色越發(fā)陰沉,眉心緊鎖。他盯著張常志,冷聲問道:“杜爺?shù)降妆颇氵€多少銀子?期限幾時?還有……你自己的錢去哪兒了?”

張常志臉上閃過一絲慌張,低頭咕噥:“那……那老鬼說,要我在下月初一前湊齊二十兩銀子。若是再不還,就要卸我一只手……我自己的錢,唔,早……早花沒了。”

林秋眼神一凜:“花沒了?”

張常志支支吾吾,囁嚅了半晌,才訥訥道:“我……我拿了一些去賭,也喝了幾壺酒……都在鎮(zhèn)上花掉了……”

林秋靜靜盯著他,心里忽地一沉。

二十兩銀子,比入清微觀的門檻費還高,對普通老百姓來說,簡直是天文數(shù)字!

就算是他要得這筆錢,也得連續(xù)進山、省吃儉用好一陣子才行。

再看張常志這副油頭垢面的樣子,眼下全無半點上山討生活的痕跡。

他平素也曉得,張常志靠販賣山貨過活,可瞧如今這副模樣,怕是早沒進過山,平日只顧在鎮(zhèn)上混日子。

林秋心頭泛起一陣涼意,想起當(dāng)初父親身死,家中山窮水盡,張常志家卻連口熱粥都沒送過來。

如今卻又來找娘親伸手討錢,偏娘心軟,竟然不忍推拒。

他心里一陣堵,怒火翻騰:“我警告你,別再去纏著我娘。下次若是再敢伸手,我見你一次打一次。”

張常志低著頭,聽到林秋呵斥,嘴角抽了抽,神色掙扎,半晌才低聲道:

“我、我也沒想這么做……可是……”

林秋眉頭一跳,冷聲道:“可是什么?”

張常志手指搓著衣角,像是怕說出口會招來一頓打。

猶豫良久,才低聲道:“前些天……杜爺手下人找上門來,說若再不還錢,就連累春花當(dāng)連帶擔(dān)保人——我當(dāng)時借銀子時,為了湊夠數(shù),在借契上寫了她的名字,說是她點頭應(yīng)承的。”

林秋目光凌厲地盯住張常志,寒聲道:“你竟敢冒我娘的名?!她根本不識字!”

張常志臉色蒼白,忙擺手:“我也沒辦法……那時候著急要錢,我想著反正是親戚,簽個名子湊湊數(shù),過陣子我湊齊了還了就是……哪知道還不上,那老鬼就賴上了你娘。說她是擔(dān)保人,就得替我還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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