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畫皮娘子
書名: 黑神話之黑風山下小嗎嘍作者名: 流浪的暹羅豬本章字數: 2385字更新時間: 2025-07-02 23:29:13
甘霖凝神屏息,手中的刻刀在最后一處皺褶處輕輕劃過。隨著石屑簌簌飄落,他緩緩直起微駝的背脊,對著雕像輕吹一口氣。霎時間,一尊寶相莊嚴的菩薩像在氤氳霧氣中漸漸顯現——柳眉含慈悲,杏目蘊智慧,衣袂似被南海清風拂動,連指尖都仿佛流轉著慈悲的光暈。
整尊造像既有天人之姿,又含人間煙火氣,妙麗清秀之間卻又不失寶相莊嚴。
在場的妖怪見狀無不稱奇,有的甚至跪倒在地,頂禮膜拜起來。
“漂亮,當真是好手段!----本座從沒見過有這般技藝的妖族!”河伯拍了拍巴掌,干巴巴地說道:“但本座好奇的是,為何這菩薩像年紀看起來……跟廟里的不太一樣!”
由不得這妖怪有這樣的疑問,尋常工匠雕刻菩薩,總是循著古法,將菩薩塑成慈眉善目的中年婦人模樣——圓潤的臉龐,溫和的眉眼,處處透著歲月沉淀的慈悲。
可甘霖手中的菩薩卻大不相同,他不知不覺照著石雙雙的樣貌下刀,竟雕出了個妙齡菩薩來。但見那菩薩杏眼流轉,保持著少女特有的靈動;唇角微揚的弧度不似傳統法相那般沉穩,反倒透著一股子鮮活氣。
“佛本無相,以眾生心為相。你就算日日焚香數百斤,不過是熏黑了廟堂金身。菩薩她老人家什么沒見過,要想引起她的注意,自然要另辟蹊徑!”
甘霖睜著眼睛胡吹道:“再說這世上哪個女的不愛美?只是世人愚鈍,總把慈悲想作垂暮之態---如今雕刻得年輕些,才更有可能吸引菩薩的目光?!?
雖然甘霖在胡扯,但卻不能說完全有錯,西游記里觀音為考驗唐僧師徒,故意化作“一個漁婦“在通天河畔等候。原著特別描寫她“眉如小月,眼似雙星,玉面天生喜,朱唇一點紅“,連孫悟空都忍不住贊嘆:“好個妙人兒!“,通天河收服靈感大王,還特意強調:“連我梳妝不整,就出來了。”
那河伯聽得一愣一愣的,再看那刀工手藝,確實比方圓百里所有工匠都要精致,他忽然一拍大腿,濺起三尺水花笑道:“妙?。”咀盍税税贇q,見過多少匠人把菩薩雕得跟自家老嫗似的!”
說罷轉頭對龜丞相吼道:“快把本座的冰魄玄酒取來!再去抓兩只肥嫩的鯉魚精——要會跳舞的那種!今日定要好好款待這位貴客!“
一眾水族這才回過神來,蝦兵們慌忙去搬珊瑚椅,蚌女們急著吐珍珠鋪路,連總愛打瞌睡的老鱉都精神抖擻地支起了紅泥小火爐。
甘霖也不客氣,大大方方在水晶案前落座。面對滿桌珍饈——那蒸得透亮的蟹膏、煨得酥爛的黿裙、醉得正好的蝦生——他只看了一眼,便徑自拈起一枚沾著露水的紫菱角,撥開就吃。
就在此時,兩名侍女款款上前,輕輕掀開了主座前的珠簾。只見一位身著玄色蟒袍、頭戴鎏金冠冕的“貴人“正襟危坐——那袍服繡著精細的浪花紋樣,腰間玉帶更是鑲嵌著十二顆明珠,端的是威嚴華貴。
可偏偏頂著這身朝服的,竟是只鼓著腮幫的大青蛙,金冠下兩只圓眼瞪得溜圓,前爪還故作姿態地交疊在凸起的白肚皮上,看起來格外滑稽。
“咕——“河伯剛要開口說話,喉袋就不受控制地鼓出個氣泡,慌忙用蹼爪捂住嘴。那珍珠玉帶隨著他急促的呼吸在肚皮上滑了半圈,險些從圓滾滾的腰身上溜下去。
那青蛙清了清嗓子,喉袋隨著發聲有節奏地鼓動:
“本座掌此八十里煙波,俗名喚作——“說到這里突然卡殼,蹼爪偷偷掰著指頭數了數,才端出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浪、浪里個……咳咳,是浪、波!不知仙君怎么稱呼?”
“浪里個波?真是個古怪的名字……”甘霖聞言心中暗暗思量著:“不過西游記里沒聽說過,看來不是什么厲害的角色……”
想到這里,甘霖很隨便地說道:
“我在觀音禪院做事,名喚甘霖,這次過來,是接了金池長老的法旨,找你談談!”
“談談?”
甘霖于是就把村子斷水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后說道:
“現在既然你要佛像,我已經送來了,還請遵守承諾,放開水源!”
聽到這話,浪里個波沒有說話,而是默默倒了杯酒,一飲而盡,然后有些詫異地說道:
“就為了這么點事??”
“大王眼中的小事,卻是農家一年的大事,還請慈悲為懷,放些水出去,造福一方,功德無量!”甘霖認真地說道。
浪里個波哈哈大笑,他見甘霖來勢洶洶,又是扛巨石,又是展現刀工,秀肌肉秀到飛起,還以為來者不善,沒想到只是幫窮鬼求水的,于是疑心盡去,當即一揮手:“放水!——但只準石頭村那點兒地夠用,多一滴,老子扒了你們的皮!”
甘霖冷眼瞧著,沒有作聲。他太清楚浪里個波是什么貨色——面上笑得豪爽,手里卻掐著分寸,連一滴水都要榨出油來。這哪是放水?分明是掐著村民的脖子,用本來就是這些村民的東西,再施舍給他們,既要當菩薩,又要做閻王。
不過長老叫他來談事,這蛤蟆頗為上道,自己沒有必要節外生枝,此刻既然事情辦妥,便沒必要再與這豺狼虛與委蛇。
只見他推開酒盞,起身告辭。
浪里個波堆著笑挽留:“甘霖兄弟何必著急?我這龍宮里新來了幾個鮫人,那舞跳得……“
“不必?!案柿卮驍嗨?,玄面色古井不波:“我晚上還要回禪院練功,就不打擾了!“
說罷徑直離去,半點沒有逗留的意思。
浪里個波瞇著眼看甘霖遠去,臉上的笑意漸漸冷了下來。他轉身踹了一腳跪在地上的蝦兵:“愣著干什么?把佛像請到我房里去!“
手下人戰戰兢兢抬著石佛進內室,卻見這位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河伯,此刻竟親自用袖子拂凈供桌,又命人取來沉香。他粗糲的手指捏著三炷香,在佛前跪得比誰都端正,嘴里念念有詞——只是那對眼珠子,卻時不時往門外瞟,活像在防著什么似的。
就這樣到了晚上,浪里個波再次回到房間,卻發現端莊的佛像上,趴著一個人。
確切地說,是一個女人,只見她腳踏木屐,一身艷紅,瘦得近乎嶙峋,鎖骨支棱在敞開的領口下,手腕細得仿佛一折就斷。漆黑的長發濕漉漉地垂落,像一匹浸透了夜色的綢緞。
那張臉雖然精致美麗,卻沒有半點血色,慘白得如同僵尸一般。
如果金池長老在此,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為這個女人就是當初在藏經閣蠱惑自己的那個妖怪。
“你是什么人!敢擅闖本座的宮殿!”浪里個波冷冷地說道,但心中卻格外驚訝,如此不聲不響來到自己左近,看來也是個極厲害的角色----一說起來今天厲害的妖怪怎么來個不停,實在讓人無語。
“你可以叫我白胭!”那女子淡淡地說道:“我來這里,是有件事找你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