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就認一個東西——你敢不敢在眾人面前，把你這車貨一塊一塊攤開。

你敢，就有鋪，你不敢，誰也給不了你臉面。

咱們鎮給的是磚，不是面，誰能在地上站穩一塊，就能在這條市線上立得住。”

……

當天傍晚，正鋪三號線后墻掛出新牌。

【魯木鋪·正式入列】

【試重首例·清賬合格】

【備注：腰不好但心正，貨重但能賣，鋪子不靠吹，是扛出來的】

西街幾個原本打算回去的雜貨幫子工頭站在牌子前頭看了很久。

有人問：“你說這鐵錘鎮到底靠啥起家？”

老匠笑了笑：“一開始我以為是錘子，現在我才知道，是規矩，是拿錘子敲出來的規矩，一個敢收、敢管、敢退、敢掛的攤子線。”

“別說黑月，就是你讓我去別處鋪子免租金，我也不去了，這兒貴是貴，可你敢掛，你真就能站穩，別的不說，我現在認——這條市線，真姓鐵。”

集市第十二天一早，黑月商會東坊大帳拉開簾子，四名執事官同時走出，各拿一卷封印文書，貼在南北兩邊出入路口，以及中心主道交匯點。

上頭寫的是：【黑月南線商市新規章試行草案】。

【內容共三條】。

【一：所有攤位需登記來源與后臺】。

【二：所有貨物進入市線需報備入庫表】。

【三：三日未報者，不得掛單銷售】。

落款是黑月主會館四署章。

這規一掛出來，集市上嘩然。

老攤主們瞬間炸了。

“這不是把咱鐵錘這邊直接封死了嗎？我們這些試攤戶壓根沒后臺、沒倉、沒表單，拿啥報？”

有膽子小的直接收攤。

有膽子大的跑去鐵錘攤那邊找人問：“蘭執政呢？西蒙在不在？這事咱鐵錘鎮接不接？”

西蒙當場笑了，把手里正在登記的新單一收，一腳踹開攤柜，說：“不接。

我們鐵錘鎮——從來不接規章。

規章不是壓人的，是寫給后來人的。

你黑月要試行，那你在你們自己那頭試。

我們不抄表，不登記，也不看你那破圖章。

我們掛的是鐵錘鎮的線，寫的是三單清賬。

你要真有本事，就別玩文書。你在貨臺上試試，咱誰真賣得多。”

劉鉉從后攤走過來，一手舉起一把火錘，往地上一砸，說：“我們鐵錘鎮認的規矩，只有一條。

三日三單，攤留。

誰不服就來比貨，別在我們門口立告示，還想讓我們跟你一塊照章抄表。你掛規章，我們就掛錘。”

黑月那邊當天下午沒出人。

出了另一封卷令，貼在集市東門。

寫的是：【鐵錘鎮連續破例市規，屢次抗拒聯合攤點登記流程，視為私市之舉，已列入管制觀察名單】。

意思很明顯：黑月不動你，但會卡你。

會讓外圍商家不敢再掛你線。

會讓供貨人怕跟你結算。

會讓舊行行主拉攏走你剛立起來的二鋪三鋪。

西蒙看了這一封，只笑了，說：“他們這就叫寫不贏，就堵。堵不住，就潑臟。潑不成，就等你自己崩。”

蘭特坐在新攤后，看完那封信，只說了一句：“那就動一攤給他們看。”

“你去把老喬叫來，讓他把西線的火銅原胚全拿出來，我今天要試開新鋪六號。”

西蒙一愣：“你六號線不是還沒批么？”

蘭特說：“今天批。不是我們真要賣多少貨，是讓所有試攤戶知道——黑月寫規章，我們開新攤。他們寫一封，我們上一個。他們貼一規，我們砸一地。別說他們是老行頭。他們要是敢按規卡我們攤，那我們就按錘改他們線。”

當天下午，六號鋪預開線。

火銅鋪上，鐵錘鎮第一次亮出全金屬攤面。

木頭畫完線，直接把攤邊那塊牌子立上：【六號鋪·鐵錘鎮加工線專號】【不入行表，不報來歷，不掛名號】【你敢拿貨來，我們就敢幫你改】【三單成線，五單掛名，七單回本】【誰管得著，誰來搶】。

整個西街靜了半天。

然后人群就涌了過去。

集市第一次，不靠布，不靠衣，不靠糧，也不靠錘。

而是靠——攤位底下那塊火銅板。

那一刻，不管黑月寫不寫信，摁不摁章。

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件事：

鐵錘鎮開線了。

你不來，不代表線不在。

你來，才知道什么叫地皮還熱，錘子還響。

第十三天上午，鐵錘鎮掛出一則新布告。

【正鋪七號線啟動籌建，不等批，不排隊，不走表】

【凡持自供貨主身份者，可自帶攤臺于集市南街東側掛牌試賣】

【攤成即留，三日清賬，線到即批】

黑月商會那邊剛聽到這消息，臉都沉了。

“他們這是明著越線了。”

“一個市區攤位開批，連備案都不交？”

“就靠一張布告紙，他們還真當這地是自己畫的。”

那邊剛準備派人交涉，鐵錘鎮那邊直接在市街地磚上刷了白灰線。

木頭帶著兩人刷線，刷一段，立一牌。

一牌一個字。

從東到西，一共七個。

【正】【鋪】【七】【號】【鐵】【錘】【線】

西蒙站在最后一個字前，敲著鐵錘說：“誰說市區只能黑月批？我們今天就劃在你們門口，讓大家看看——錘子不是用來砸人的，是用來打攤的。”

劉鉉跟上：“你們黑月有批號，我們鐵錘有攤線。你們寫紙，我們畫地。你們想談，那就先試試誰家的貨臺先落錘。”

黑月執事官氣得臉發白：“這算什么？這是集市，不是市霸！”

蘭特從后頭走來，輕描淡寫說：“我們不霸市，我們撐市。我們開鋪不是搶，是頂。你們的規章壓得攤戶喘不過氣來，我們就開新線，分流。不然你以為這集市為什么還能留住這么多人？”

他看著那七個白字一排排橫著說：“黑月要是真的還想在這集市做主，就把攤掛出來，比。別總拿牌壓人，拿表卡人，拿身份挑人。你們把市寫成規，我們就用錘，把它敲成線。”

當天傍晚，七號線第一戶進場。

是個南嶺來的造桶匠，姓賀。

貨不多，就兩個木桶，一把小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