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們不知道，我們早等他們這一手了，灼鐵營不打架，是守門的，布改部不講情，是貼線的，正鋪清賬，是立刀的，鐵錘鎮，不靠一陣子風，我們，是把整個集市地皮燒熱了，等他們的腳——燙出來退路。”

集市第九天，鐵錘鎮第二輪七日清賬開始。

灼鐵營一早把牌子掛上，老規矩：三單未滿，退攤不留。

西街圍了不少人。

有看熱鬧的，有等鋪子空出來的，還有幾個，穿得干干凈凈，腰里別著黑月印牌，臉上掛著“我是來講理的”那種神情。

西蒙坐攤后，啃著半個饃，一邊翻著鋪頭賬冊：“這次有六個攤子過不去，全是第一輪就勉強上過線的，早說過別拖貨，硬要拿半截線料來賭試銷?！?

劉鉉應聲：“我去喊人退攤?！?

結果剛起身，就有個穿灰袍的商人走了過來。

“這幾位攤戶，我已經接下來了，我掛名?！?

“他們不退，我賠賬?！?

“你們鎮不是講規矩嗎？那我補規矩。”

西蒙抬頭盯著他看了兩秒：“你哪家？”

“聚厚行，黑月南線掛號鋪?！?

“你知道我們這邊不收黑月名下攤吧？”

“我知道，所以我不掛黑月名，我掛他們自己。”

“我出錢，他們賣貨，他們掛名，我只當幫他們過一輪?！?

“你們不就要清賬嗎？賬我補?！?

西蒙站起來，丟了本子在案頭：“那不行?！?

“不是我們缺這幾個攤位，是我們不要黑手進我們賬?！?

“你想救人行，但不能拿我們鐵錘鎮的牌子來漂白。”

“我們是清賬，不是洗賬。”

“他們三單沒過，那就退?！?

“你想幫他們？那就下次叫他們自己再試?！?

“現在是清線，不是憐憫。”

對面灰袍人臉色沉了下來：“你們這樣遲早出事。”

“市場不是靠冷鐵管出來的，你們太絕。”

劉鉉從后頭抬了錘子：“我們這錘是熱的，不是冷的?！?

“你們黑月做生意靠的是關系，我們鐵錘鎮靠的是每一個敢掛的人。”

“你要真想留下這幾個攤戶——行，你讓他們現在寫下三天內能開的貨單，一天一單，保質保交?！?

“能掛我們就讓，掛不出我們就拆?！?

灰袍人愣了愣，回頭一看，那幾個攤戶一個比一個縮，連話都不敢接。

西蒙把攤布一掀：“人不敢自己掛，那這攤子本身就是虛的?！?

“我們清賬清的是攤，不是情分?！?

“黑月的老路子走到這兒就別扯了，你們能搶回鋪，就搶，搶不回就學著守規矩?！?

“別拽著舊號貼在我們這白攤上，這里——沒有灰色。”

……

當天傍晚，六家鋪子全退。

原本圍著的那群人，半數當場轉向鐵錘鎮布告欄，登記試攤申請。

而那灰袍人，連夜回黑月主會館，遞了一封急信。

信里只寫了一句話：

【鐵錘鎮不是攤子硬，是攤后面的人不軟?！?

【我們在搶鋪，他們在換線?！?

【再不應對，這集市就不姓黑月了。】

而此時，蘭特坐在攤后院火爐旁，把第二批清賬表翻了兩頁：“下輪準備加試。”

西蒙問：“試什么？”

蘭特說：“試重貨。”

“下次進攤，布料不夠，糧也可以，鐵也可以，哪怕是木架，只要能賣三單，三日清賬一過，就進正鋪名錄?！?

“鐵錘鎮的牌子，是給能賣的，不是給能寫的，我們不是要商人來講行情，我們要貨主來認真上桌?！?

集市第十天，鐵錘鎮掛出新規布告，正鋪三號線新增攤位五個，專收重貨試鋪。

布告貼得大，寫得直：

【非布料不拒，能賣三單即留】

【只問貨，不問人】

【扛得進來的，掛得上的，賣得出去的，就配一個字——鋪】

西街一早就炸了鍋，好幾個干糧商、木器匠、甚至拉石灰的都圍了上來。

劉鉉坐攤后頭盯著一個名冊看了半天，抬頭問：“你真要收這些重活人？”

西蒙翻著板子說：“不收他們，我們這‘鎮’還叫啥？全是賣布的，跟行會有啥區別？”

蘭特喝著茶慢慢說道：“這些人以前不敢來，因為他們走的是貨，不是臉?！?

“而我們鐵錘鎮——從一開始就不是看臉，是看誰敢扛?！?

“只要你敢上攤，我們就給你鋪；只要你能扛貨來，就給你一塊磚。”

“但規矩不變，三日三單，清賬立錘，賣不掉的，自己拆，別說你是干大活的，我們也不是干小情的?！?

……

第二天上午，第一個試重貨的攤來了。

是個外地運木頭的，姓魯，老實得很，腰還不好。

他一車杉木板拉到攤前，話沒說兩句，腰一歪，蹲地上喘氣。

西蒙看了他一眼，說：“你還不如歇著，我看你這攤撐不過第一單?！?

老魯憋著一口氣回了句：“我不圖撐三單，我就想讓人知道，咱這種貨不是沒人用，是沒人給地方用。”

“你們鐵錘鎮要是真敢收，就收我這一車?！?

“賣不掉，我一鋸一塊自己燒柴。”

劉鉉點了點頭，吩咐木頭把攤線拉了。

木頭拿炭筆在地上一畫，一塊白線一落，魯木鋪——開張。

……

第一天沒動靜。

第二天早上，一個做修橋工程的隊頭來問：“你這杉木板穩不穩？耐不耐水？”

老魯沒多說話，直接撬開后面車廂，一腳把木板掀出來，翻底朝上一指：“你自己看?！?

“底層灰白，紋路全直，這種板哪怕拿去做水車踏板都能撐兩年。”

那人一聽，當場下單五塊，說要試打井用。

單一掛，鐵錘鎮當即立賬，記入魯木鋪第一單。

西蒙拍著木牌樂了半天：“這才是攤子，真把貨攤出去的。”

“不是整天寫字畫圖整幺蛾子的那種——這是市膽?！?

……

第三天下午，魯木鋪第三單剛掛上，老魯自己坐在攤后喝了半碗稀粥，憋了一天沒說話，終于蹦出一句：“我也能掛正鋪名錄了？”

蘭特從正鋪門口走過，聽見這話，站住腳說了一句：

“你這鋪，不是我讓你掛的，是你自己扛出來的，我們鐵錘鎮不講推薦，也不講資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