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鉉嘴角抖了下。

“你這話，是跟我說？”

龐圖挺了挺身子：“我說的是鐵錘鎮?！?

“我不管你是誰?！?

“但你要是敢亂動，別怪我把你們這些爛棚子推了?！?

劉鉉轉身。

“西蒙！”

“在。”西蒙提著賬本走出來，身后還跟著倆搬磚的。

“賬本第八頁，窯口段，誰的名？”

“鐵錘鎮?！?

“副本來源？”

“黑月老財管·燕殊之手。”

“簽名怎么寫的？”

“牙都沒了，用腳趾蓋按的?！?

劉鉉扭回頭，看著龐圖。

“你說你要推？”

“你推一個我看看?！?

“我現在數三聲?！?

“你不退，我先把你那兩頭馬卸了?！?

龐圖身邊的人頓時緊了陣腳，有人手按在了刀柄上。

結果下一秒，木頭直接抬手掄起了鐵錘。

那錘子一抖，整塊錘頭脫出來，砸在他腳邊地磚上，砸出一道小坑。

沒有人再說話。

龐圖臉漲了幾分紅，死死盯著地上的坑，又盯了那塊簽了蘭特字的牌子。

最后哼了一聲，轉身上馬。

“你們鐵錘鎮，挺有種?！?

“我會把這事寫進報備里?！?

“你們等著，商會不會放過你們?！?

劉鉉一點沒攔，反而笑了。

“你也告訴商會?！?

“鐵錘鎮等著他們來敲門。”

“但你最好也寫一句——”

“門是鐵打的?！?

“要來，就別想著敲。”

“要么敲碎，要么被砸爛?！?

……

龐圖一走，西蒙把旗桿立得更高了三尺。

牌子換成了新的。

【南線第一窯·鐵錘鎮管轄】

【拒占·拒退·拒廢話】

木頭在牌子下面掛了根紅繩，綁著一口小銅鐘。

劉鉉看了看那鐘，問：“干嘛的？”

西蒙笑得賊：

“誰要是路過想賣貨，就搖?！?

“想白走？”

“走可以。”

“把耳朵留這。”

黑月城，東六樓商會議廳。

龐圖一進門，鞋上的灰都沒拍，甩頭就砸了份卷宗在桌上。

“鐵錘鎮，搶地了。”

主位那老會計正喝粥，手一頓，湯潑在賬本上，燙得他一抖。

“你說什么？”

“我說，鐵錘鎮的人搶了我們南線舊窯口，還掛牌收路稅。”

“誰路過，搖鐘交錢?！?

“不交，就剁馬耳朵?！?

“現在那地方，已經豎了旗，掛了銅鐘，搭了倉房，還鋪了火磚?！?

“我帶人去過，被擋回來了。”

“連話都不給說完?！?

另一個管調貨的中年胖子抖著手拿起卷宗。

“你有地契在手？”

“沒有。”

“地契副本我查過，名義上掛在老財管燕殊那邊，但沒備案。”

“也就是說，這塊地我們其實沒正經收回來？”

“對。”

“他們拿了副本，已經壘墻了。”

議廳一時鴉雀無聲。

十幾號穿皮袍的商事頭子互相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敢先開口。

最后，還是那個胖子低聲說了句：

“這……他們合法？”

“至少名義上沒毛病。”

“就看咱敢不敢動?！?

“動了，等于打上‘黑月商會欺負私鎮’的牌子?！?

“那條南線三十多個小鎮都得警覺。”

“要是不動——以后誰都敢這么來一手?！?

主位老會計把碗推開，站起來，從袖口里摸出個老布包。

打開，是塊碎裂的舊章，上頭只剩一半【黑月】印。

“傳話出去?！?

“從今天起，鐵錘鎮升為一等預警。”

“各地辦事處收集他們一切出貨動向、倉儲位置、供貨結構、兵力分布?！?

“凡有與鐵錘鎮交易者，記錄備案?！?

“若再擴一村，開一路，立一市?！?

“黑月商會——親自打門?！?

……

與此同時。

鐵錘鎮本部。

蘭特剛從后院窖里掏出一壇陳酒。

西蒙提著錘柄報告：“消息傳回來了，黑月開會了。”

“我們上榜了?！?

“名字掛在黑月預警欄第一行?！?

“紅印，黃框，雙封字。”

“聽說這是上次‘花溪倒庫案’后才開的格式。”

蘭特拎著酒瓶走出來，仰頭灌了一口。

“紅印黃框？”

“挺好?！?

“鐵錘鎮出名了?！?

“從今天開始，咱就不光是賣錘的?！?

“咱是——砸牌子的?！?

劉鉉在一旁翻地圖：“他們這次真的動手，你準備咋干？”

“真來？”

蘭特一笑。

“那就開倉?！?

“屯糧、鋪鐵、封賬、建工棚?！?

“再往鐵爐里添三十車木炭?！?

“他們不是要打？”

“我就讓他們知道——”

“鐵錘鎮，不光是錘?！?

“還是墳鋤?！?

“誰來立碑，誰就先試試，埋得下不?！?

蘭特話音剛落，木頭那邊已經從倉庫搬出一大卷圖紙，攤在地上。

是整個鐵錘鎮防線和工坊區的總草圖。

紙上密密麻麻標了七個“增”字，三個“拆”，兩個“挖”。

劉鉉蹲下掃了一遍，抬頭就道：

“你是要我們把整個鎮再往外擴一圈？”

木頭點點頭。

蘭特沒看圖，只看了他一眼，直接一句話：

“干?！?

“從現在起，鎮里不許睡懶覺?！?

“兵，分三批拉練?！?

“商，一律集中集市登記，掛鐵錘標，不掛的，一律視作外來間商，抽兩成押金?！?

“工匠、爐工、礦奴全進封閉工區，一周內再燒出一批火銅錘頭。”

“西蒙那邊賬房怎么說？”

西蒙正扒著算珠，邊打邊說：

“手里有三百三十七枚大銅，四十八袋銅胚，后倉藏了六壇軍用酒，一袋快凝灰，一批半成新兵?！?

“若真打，我們最多能撐二十天硬仗。”

“但如果把林角那邊的庫存也調進來——”

“能多五天?！?

蘭特吸了口氣。

“五天夠了?！?

“我不是要跟黑月死磕，我是要他們不敢動第二次。”

“這一仗，要打出規矩。”

“也要打出行情?！?

……

當天夜里，鐵錘鎮開始封門。

西門直接釘死，北街只留一個崗亭出入。

劉鉉親自帶人巡邏，木頭領著工匠往鎮外擴圍。

而蘭特，帶著一隊兵去了南口窯。

新建的工棚已經冒了煙。

是那種不大的燒炭房，配著三口半開式鐵爐。

爐火通紅，爐邊那牌子已經換了新的：

【火錘營試組】

劉鉉走過去看了一眼：“你又要組新兵種？”

蘭特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