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不拼舊兵。”

“我打算拉一批鐵匠轉戰兵。”

“他們不上前線。”

“但他們每人背三錘，一根短斧，專攻營地、摧房、拆馬車。”

“黑月那幫人，最怕這種打法。”

“殺人不多，但每走一步，營地就塌一截。”

劉鉉咂舌。

“你這是打仗順便搞基建？”

“不。”蘭特搖頭。

“我是打仗順便收地皮。”

……

次日，鐵錘鎮第一次內訓會開始。

所有鐵匠、爐工、貨車夫、雜役兵，全被集中到南口。

站成一排，排頭掛著兩塊木牌。

第一塊寫的是：

【錘打試兵，不拼臉】

第二塊更直接：

【只要敢敲，敲斷也發錢】

西蒙在邊上招呼：“一人發兩壇藥酒，喝了拉練。”

“今天不練速度。”

“今天就練一個字——狠。”

“明天你們就不是燒火的，是鐵錘鎮‘拆家組’。”

“誰家不服，拆誰家。”

“誰敢攔路，砸誰攤。”

“咱不搶錢。”

“咱搶一件事——名。”

“從今天起，南線誰要做生意，就得記住一句話——”

“別惹鐵匠。”

“他們現在有牌子了。”

“叫火錘營。”

第三天拂曉。

鐵錘鎮南門外，火錘營全員集結。

一共三十八人。

二十六個是鐵匠出身，七個是原木工，還有五個是燒炭工跟爐工改的。

全副武裝，錘頭油亮，斧頭磨利，每人背后掛著一串火鉤、短鉤和釘錘。

統一頭巾，寫了一個字——“拆”。

西蒙站在最前頭，一腳踩上裝貨架。

“今天不是演習。”

“也不是賣貨。”

“是出門拉臉面。”

“黑月南線邊上的狗窩，叫赤礫哨。”

“原來是黑月倉的前臨點，去年起就一直空著。”

“但從昨天開始，那地兒突然冒出兩撥人，一撥自稱‘臨商聯’，一撥說是‘自由貨隊’。”

“咱們管他們叫什么？”

“統稱——騙地的。”

“今天火錘營去那邊，不打人。”

“只干一件事。”

“把那片廢倉的圍籬拆干凈，把地磚翻出來，把窯口的通道一鏟到底。”

“咱不帶兵。”

“只帶錘。”

“干完就走。”

“但地上要留下三個字。”

他說著，從身后拎出一桶紅漆，啪一聲打開，往地上一倒。

“鐵錘鎮。”

……

火錘營出發的時候，沒敲鑼。

只有劉鉉領著兩匹馬，拖著工具架走最前。

西蒙不去，他坐鎮鎮里，安排備用計劃和第二輪調撥。

木頭在城門口畫圖，給這次拆倉留圖紙，說要將來做鐵錘鎮第一紀實板。

蘭特也沒動。

他坐在鎮南樓頂，披著斗篷喝酒，看著一隊火匠兵從他面前走過。

一個個都不說話，只是背著錘，踏實走。

他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悠悠開口。

“這是第一次。”

“也是最關鍵的一次。”

“黑月的臉，是時候給他們抹一層鐵灰了。”

“以后別人看他們，不再是老牌商會。”

“是賠地、讓路、被鐵錘砸出城的老冤種。”

……

赤礫哨那邊。

火錘營到的時候，倉外還立著一塊破牌子。

【貨隊籌建，非請莫近】

劉鉉上前，抬手一錘砸下去，那牌子直接折成兩節。

“請個錘子。”

“這地鐵錘鎮要了。”

“你們幾個不是貨隊？”

“那就當散人處理。”

“散人就得走。”

兩撥人全愣了。

一個穿皮帽的年輕人想上前理論，話沒說完，身后那鐵匠老喬一錘子就把他站的臺階給掀了。

“我不是打人。”

“我拆磚。”

“你人要在磚上，那不怪我。”

一群人立馬往后退。

有人低聲嘀咕：“他們真是鐵匠？”

“不是兵？”

老喬扛著錘冷笑：“我當了十年鐵匠，今天上街，第一次有地方讓我正經揮錘。”

“你說我是鐵匠還是兵？”

劉鉉揮手。

“干活！”

“拆圍籬、翻地磚、封側倉，留鐵錘鎮三字就走！”

三十八人齊上，不到一刻鐘，那破倉就剩下三堵孤墻。

火鉤一勾，一轉，木栓、舊鐵環、假門檻，全扯下來。

墻上新刷的紅漆，寫了兩行。

【鐵錘鎮南路倉轄地】

【黑月可來講理，勿來耍賴】

然后一錘釘在墻上，一塊木牌子。

【火錘營留】

回程的時候沒人說話。

但隊伍走過南道時，路邊已經有好幾支小貨隊停了腳步。

有的趕緊讓開，有的裝作沒看見，還有的低聲問：

“這幫人誰啊？”

“沒旗。”

“沒號。”

“沒馬。”

“就扛錘？”

答的人說：

“鐵錘鎮的火錘營。”

“拆人不多。”

“拆倉是真狠。”

火錘營回鎮那天，烏木要塞老倉門口豎起一根新木樁。

上面刻了兩行字。

【火錘營初行，破倉一處，未傷人】

【未傷人，不代表不會】

這字是西蒙寫的。

他寫完扔筆，蹲在門口喝酒，一邊看劉鉉指揮人卸錘，一邊問：

“你說這回他們會不會動真格的？”

劉鉉想了想：“動。”

“但不一定是打。”

“他們要動牌子。”

……

果不其然。

三天后，黑月使團來了。

不是打仗的。

是拿文書的。

正午時分，一輛四輪長車晃晃悠悠停在鐵錘鎮南門外。

前頭一匹白馬，后頭兩箱卷宗，七個披袍子的人下了車，牽著繩，連說話的都沒幾句。

來的人姓唐，是黑月行政署的外調文官。

他說話沒高沒低，先掏出一張牛皮信函，往地上一鋪：

“這是黑月商會南線管理處發布的正式通牒。”

“內容三條——”

“第一，鐵錘鎮越界占倉，違反地理使用舊約，屬惡性侵地。”

“第二，火錘營出行未報，行為近似私軍擴張。”

“第三，赤礫哨毀倉、拆圍、立旗，屬于明面挑釁。”

“要求鐵錘鎮五日內撤出赤礫哨地界，公開致歉，交還火錘營組織首腦。”

“否則——黑月將視鐵錘鎮為敵對經濟體。”

話說完，他退后一步，把卷宗丟下，站一邊去了。

劉鉉站在墻頭，聽完笑了。

“你這話，挺整齊的。”

“就是沒一句能落地。”

他轉頭沖后頭喊了句：“西蒙，叫蘭特。”

蘭特從酒館里慢悠悠走出來，手上還拿著烤蘑菇串。

“怎么？說完了？”

唐文官抬頭：“你是執政？”

“我是。”

“那你聽清楚了吧？”

“聽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