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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劈柴喂馬,忘卻舊情

城外,亂葬崗。

日游神眼見那赤紅巨狐頭顱爆裂,妖血如雨灑落荒冢,腥氣沖天,心中為夜游神復仇的怒意方稍稍散去。

祂收了鑌鐵巨锏,周身纏繞的幽藍電光漸隱,對周莊鄭重抱拳,聲如悶雷:“多謝道長鼎力相助,誅此兇獠,某家代夜游,謝過道長!”

周莊亦還一禮,青衫沾染血色:“尊神言重。除魔衛道,乃貧道本分。此妖兇頑,既害神明,復嫁禍貧道,離間我友,其罪當誅。”

日游神環顧狼藉戰場,沉聲再問:

“只是不知此妖究竟從何而來?

盤踞本縣,某與夜游竟未察覺,實乃失職!”

周莊劍眉微蹙:“貧道亦難盡知。觀其行徑,恐是焚毀梅妖、嫁禍貧道之元兇。惜乎方才激斗,下手不容情,未能生擒拷問其主使及因由,使其魂飛魄散,線索已斷矣。”

言罷,眼中閃過一絲遺憾。

日游神略一沉吟,復道:

“既真兇伏誅,道長清白得證。可需某家隨道長同往,尋那孔生分說明白?某愿為道長作證!”

周莊聞言,緩緩搖頭,喟然長嘆:

“尊神美意,貧道心領。然孔雪笠此刻,怨氣塞胸,怒火蔽目。尊神縱為見證,他可曾親見妖物認罪?親睹其嫁禍之實?恐怕尊神所言難入其耳,更難入其心。”

他目光投向天臺縣城方向,語氣漸冷:

“為一相識月余之妖女,無憑無據,便與摯友割袍斷義,不聽片語辯解,反信外人挑唆,視友如仇……此等心性涼薄、不辨忠奸之人……緣盡于此,不交也罷。一事,識一人,貧道心已明矣。”

稍頓,周莊續道:

“孔雪笠不仁,貧道不可不義。此番追查元兇,一為洗刷污名,揪出栽贓嫁禍之黑手;二則念數月同行之誼,欲保其性命無虞。今幕后黑手既除,孔雪笠之危已解,貧道心事已了,自當與之再無瓜葛。”

日游神聽罷,一時啞然。

細思之下,若夜游神為一新識女子便與己割袍斷義……念及此,祂那黑鐵般的面容亦微露認同之色,頷首道:

“道長明心見性,所言……亦在情理之中。”

周莊朝日游神再施一禮:

“此間殘局,狐妖尸骸,便有勞尊神處置。

貧道先行一步,告辭。”

言罷,轉身欲行。

日游神見他所行方向并非天臺城,忙問:

“道長意欲何往?”

周莊足下微頓,朗聲一笑:

“喂馬劈柴,周游天下!

尋個清靜處,閑看云卷云舒!”

說罷,灑脫地擺擺手,青衫飄動間,身形已沒入沉沉夜色。

不經意間,他袖袍微拂,旁人肉眼難見的虛空之中,數十點璀璨功德金光如螢火歸巢,悄無聲息地沒入其體內。

此次誅殺狐妖,竟得三十顆之多!

加之此前斬虎精、誅犬妖,及數月游歷間順手剪除的諸多小妖邪祟,此刻他體內蘊藏的功德金光,赫然已達五十五顆之數!

日游神自是不察此等玄機,見周莊已不見背影,亦不再多言。祂卷起一陣陰風,將那龐大的無頭狐尸裹起,化作一道幽藍流光,徑奔天臺縣城隍廟復命而去。

周莊確是去意已定。

決意尋一洞天福地,隱居潛修。

靜待此方世界“故事”終了。

他欲達“煉精化炁”之圓滿境,非十年苦功不可得,可現實俗世紛擾不斷,焉有如此長久清凈?只能惜取聊齋世界之寸陰,勤修不輟。

周莊先于天臺山中盤桓兩日,遍尋幽谷深澗,欲覓一清幽洞府。

可現實豈如話本?

哪有能當洞府的洞穴?

山中洞穴非陰冷潮濕、苔滑水滲,便是蝠糞堆積、腥臊撲鼻;更有甚者,乃熊羆猛獸冬眠之所,腥膻惡臭,不堪駐足。

尋了一圈,他只得喟嘆:“福地難求!”

無奈,他只能去天姥山中尋燕赤霞。

燕兄其性豪邁,道法精深,若能與之比鄰而居,煮茶論道,豈非美事?

至天姥寺,道明來意,欲進山尋訪燕道長。豈料寺中僧人合十攔阻,面露憂色:

“阿彌陀佛。道長來得不巧,燕道長已于昨日匆匆下山去了。”

“哦?所為何事?”周莊問。

“聽聞山下有妖物作祟,害人性命。燕道長聞訊,仗劍便去,言道必除此害。似……似是狼、狐、狽一類精怪所為。”僧人答道。

周莊無奈,只得暫居寺中客房,一面修行,一面靜候燕赤霞歸來。

然旬月時光,倏忽而過。

寺鐘晨昏,山云舒卷,卻始終不見那豪邁道人的魁梧身影歸來。

周莊自覺久居佛寺,頗不好意思,遂向寺僧采買些米糧鹽醬、柴刀鐵鍋等一應雜物,告罪辭別。

他孤身再入天姥深處,循著昔日記憶,尋至司馬子微前輩遺留的那間半頹草廬旁。但見此地:

背倚蒼崖,面臨幽澗。

松濤陣陣,泉聲淙淙。

云霧時來,恍若仙境。

確是一處不可多得的隱居之地。

他興起,欣然動手。

伐木割茅,親力親為。

于司馬前輩舊廬之側,又結起一間簡樸新廬。

自此,便要效仿古人,隱于這白云深處。

朝采霞光,暮嗅松風。

山間觀明月,澗底聽清流。

伴著經卷爐煙,共度悠悠歲月。

……

時間回到數日前。

燕赤霞被引走的那一夜。

皇甫老太公枯坐云床,心神沉沉。

忽覺體內那如附骨之疽的森然劍意竟似寒冰遇陽,驟然消減!其勢如潮水退去,急速遠離天臺縣境!

“燕赤霞走了!”

老太公枯槁面容驟然迸發狂喜,霍然睜眼,眸中幽光大盛,急聲傳令闔府:“時不我待!速速舉族搬遷,即刻啟程!”

侍立一側的公子聞言大驚:

“父尊!大姊去誅那小道士,尚未歸來!豈能棄之不顧?”

老太公神色倏然僵住,渾濁老眼中掠過一絲痛楚,長嘆一聲,聲音陡然低沉:

“你大姊……已然歿了!魂燈寂滅,家中留其本命一縷氣息,于前夜……悄然消散矣!”

公子如遭雷擊,目眥欲裂:

“什么?!我怎不知?父尊,你怎不早說?

那……那小道士,如何能殺得了大姊?!”

“早說作甚?讓你出去引來燕赤霞嗎?”

老太公搖頭,面沉似水:

“個中情由,難以盡知。彼時燕赤霞那煞星未遠,老夫豈敢離府查探?而今塵埃落定,氣息消散如煙,若不費些功夫,亦難覓蹤跡,可吾等并無多少時日!”

他枯爪猛地一揮,不容置疑,

“速速行事!今夜便走!老夫引族人乘風架云,先行一步!汝待迷暈那孔雪笠后,駕妖風裹攜此凡人,隨后跟上!”

稍頓,厲聲叮囑:“切記!遁走時,擇那人跡罕至之荒山野徑!莫惹紅塵是非!至于沿途精怪……多少會賣老夫幾分薄面,料無大礙!”

公子強抑悲憤,咬牙應道:

“孩兒……遵命!”

……

翌日,晨光熹微,鳥鳴啁啾。

此方布置,與單府一般無二,

孔雪笠只覺一切如常,用罷精致早膳。

公子已捧著幾卷書冊,含笑立于案前。

孔雪笠卷視之,但見盡是《尚書》《左傳》等古奧經文,竟無一篇時下科場盛行之八股制藝。

他面露訝色,擱下書卷,抬眼望向公子:

“賢弟何故專攻古文,獨棄時文?

莫非……無意于功名仕途?”

公子聞言,展顏一笑,那笑容如清風拂柳,帶著幾分超然物外的灑脫,隨手撩起衣袍下擺,悠然落座:

“小弟生性疏懶,不喜拘束,本非廟堂中人。但求識得圣賢真意,明悟天地至理,何必汲汲于功名二字?那金榜題名、簪花游街的進取之心,于我……淡矣!”

孔雪笠聞之,頗為贊嘆。

至晚,華燈初上,滿室生輝。

公子復設盛宴,金樽玉盞,珍饈羅列。

他親自執起碧玉酒壺,為雪笠斟滿瓊漿,琥珀色的酒液在燈下漾著誘人光澤。公子舉杯相邀,笑語晏晏:

“孔兄!今夕月色尚好,當盡興一醉!

家父素來嚴謹,明日起,恐不許如此恣意歡飲了。”

言罷,他目光微轉,向侍立一旁的貼身僮兒低聲道:

“且去探探太公安寢否?

若已高臥,可悄喚香奴至此。”

僮兒領命,躬身退下。

須臾,先抱來一物,乃是以錦繡囊盛之琵琶,囊上用金線盤繡著螭龍紋樣,華貴異常。

俄頃,只聽環佩叮咚,清音入耳,一婢女蓮步輕移,翩然入室。霎時間,滿室燈火似乎都為之一黯!但見其:

云鬢堆疊如墨,眉黛含春似遠山。一襲茜紅羅裙,襯得肌膚勝雪,曳地生姿。玉貌花容,艷光四射,直如明珠耀室!

公子含笑示意:

“香奴,且為貴客奏一曲。”

香奴斂衽一禮,姿態嫻雅,于繡墩上款款落座。纖纖玉指自錦囊中取出象牙撥子,輕攏慢捻,勾動絲弦。

一曲《陽春白雪》自她指下傾瀉而出,然其聲清越激揚,節奏活潑跳脫,如春泉奔涌,似百鳥爭鳴,生機盎然,迥異于雪笠往昔所聞那些中規中矩的曲調。

一時間,那寄春君的倩影、梅下定情的盟誓,竟被這活潑潑、熱辣辣的樂聲沖得淡薄了許多。

雪笠心馳神醉,渾然忘憂,杯中酒已冷亦不自知。公子見狀,嘴角含笑,心道人類果然薄情,又復命香奴以大觥行酒。絲竹佐酒,美人添香,二人推杯換盞,笑語喧闐,直至更鼓三響,方盡興而散。

自此,公子與雪笠晨起便至書齋攻讀。

公子天資穎悟,過目成誦,不過兩三月光景,下筆便常有驚人之語,奇絕警句迭出,每每令雪笠拍案叫絕。

二人相約,每隔五日必于晚間共飲一夕,以慰辛勞。

每至歡飲,香奴必抱琵琶而至,或輕歌一曲,或曼舞一段,以助雅興。其容光之盛,技藝之精,漸成雪笠心頭不可或缺之點綴,每每盼之如渴。

忽一夜,酒至半酣,紅燭高燒。雪笠面頰酡紅,兩目灼灼,竟似粘在了香奴身上一般,渾然不覺失態。

公子早已窺破其心,擱下手中玉盞,撫掌笑道:

“孔兄,此婢乃家父貼身所蓄,非尋常侍兒可比。兄長遠游在外,孑然一身,小弟日夜為兄籌劃良緣久矣。兄且寬心,待機緣至時,小弟必為兄覓一才貌雙全的佳偶,以慰寂寥。”

雪笠酒意上涌,熱血奔涌,脫口而出:

“賢弟若真有此心!則愚兄所求之佳人,才貌須得……須得如香奴一般方好!”

目光仍緊緊追隨著那抹令人心醉的茜紅身影。

公子聞言,先是一愣,隨即拊掌大笑,笑聲爽朗:

“哈哈哈!兄長真乃‘少見多怪’!若以香奴之貌為絕色,則天下佳麗豈非車載斗量,數不勝數?兄之夙愿,未免……太易足耳!”言下之意,香奴不過爾爾,后頭自有“真佛”。

雪笠被他一嘲,面皮微熱,訕訕然低頭飲酒,然心中綺念更熾,這數月過去,那寄春君的影子,此刻愈發淡若天邊一縷輕煙矣。

光陰荏苒,倏忽半載。

雪笠久居深宅,雖錦衣玉食,書齋雅樂,卻也漸生煩悶。一日風和日麗,興起欲往郊野踏青散心。行至前院,伸手欲推那朱漆獸環大門,卻見大門竟從外緊鎖,銅鎖森然!

他詫異回身,恰見公子踱步而來,遂問道:

“賢弟,此門何故緊鎖?

愚兄欲往郊外散心片刻。”

公子面色從容,行至近前,溫言解釋:

“孔兄勿怪。

此乃家父之意。恐小弟年少心性不定,外出交游,荒廢了圣賢書卷,故閉門謝客,以求清心靜志,專心向學。”

雪笠聞之,雖覺氣悶如堵,然寄人籬下,亦只得按下心緒,喟然長嘆,安下心來。

時值盛夏溽暑,園中蟬鳴如沸,聒噪難耐。二人遂將書齋移至臨水涼亭,借水氣消暑。

孰料一日午后,雪笠正于亭中臨帖,忽覺胸口一陣鉆心悶痛!探手入懷一摸,竟在左乳旁生一腫塊,初如桃核,觸之堅硬如石。

不及一宿,那腫塊竟腫脹如碗!

痛徹心扉,如刀剜錐刺,令他冷汗涔涔。

輾轉呻吟,片刻便痛暈了過去。

公子與太公匆匆而至,見此情形,彼此對視一眼。

太公微微點頭,欣喜道:

“卻不想這孔生比老夫想的要快上許多。

是時候讓嬌娜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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