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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免責

柳觀撓撓后腦勺,在眾人審視的目光下抿了抿嘴,實在說不出個一二三來。

他也有話說的。

這哥們身染鴉毒,刺啦一身綠毛,長得像是能發生光合作用一樣,這我該喂他什么合適?

總不能是給他喂點肥料吧...

畢竟人家頂著旗頭的帽子,暫時還是朝廷在地方的化身,這樣多不禮貌......

柳觀也不含糊,倒豆子一樣,把華眾平聯合南江烏紋大黿夜闖府中刺殺的全過程和盤托出。

羅統上前一步驗過了華眾平的身份和他所中的鴉毒。

結合證人口供,許多細節和華眾平之前的表現都一一對應上了。

蔡永安雖然表面不動聲色,心里卻也暗暗點頭,想著柳觀算是把最難的一關跨過去了。

他不得不承認,柳觀留下華眾平不殺,實在是一步妙棋,于雙方而言都省了許多工夫。

菜販眉頭緊鎖,像是有什么地方沒有想通,忽然突兀發問道:

“華眾平是進你的臥房刺殺,可你的臥房非但沒有打斗痕跡,反而全部戰痕都在院子里和墻邊,倒像是你從隔壁翻墻回來遇到了他,這是怎么回事。”

菜販的語出驚人讓所有人都臉色一變。

秦靜庵和柳觀同時低頭看著自己的茶杯。

蔡永安則是一口茶水險些噴出來。

羅統是個反應靈敏的,飛身回到門邊,一腳踹在菜販小腿肚子上,貼著耳朵嘶啞著罵了一句:“你他媽的不要命啦?”

柳觀半夜三更翻墻回家,當然是從別人家翻回來的。

難道是去找你洞房了嗎?

結合白天看到的那一幕和柳觀傳下的花邊名聲,你就不能動用你干癟的腳底板想想為什么沒人追問?

合著就你一人聰明是吧。

關鍵時刻,寧相乾朝秦靜庵一拱手,當仁不讓地站了出來:“回上差的話,當日我收到關于養善居的秘報,急于和柳夫子稟告,卻又怕人洞察了我倆之間的關系。故而才借用了秦大人居所的一間柴房作為秘密談話室。”

這就是低買高賣的無數次商海沉浮鍛煉出來的完美擇時進場能力!

內堂緊張的氣氛頓時為之一輕。

柳觀衣衫下捏緊大腿的五指倏然松開。

蔡永安也由不得重新打量起了這個有眼見的小商人,對寧相乾青眼有加,不吝露出了幾分笑意:

“你是京畿寧氏的人?”

京畿寧氏,商貿網絡貫通四海,可謂一方布衣豪族。

寧相乾連忙擺擺手:“大人代天巡狩,寧某豈敢贅名京畿在前,不過是天子腳下出生的卑下商賈,學著祖輩的買賣餐風宿露,掙一點辛苦錢。”

蔡永安眼中的欣賞之色又多了幾分,像是對寧相乾的這一番客套話極為受用。

他這個位置,見過拍馬屁的人多了。

可是拍得像寧相乾這般圓潤的,當真是罕見呀。

蔡永安清了清嗓子。

既然柳觀在華眾平身上沒有犯原則性錯誤,也就不妨賣他個面子當他是自己人。

有些提前的結案陳詞,也就可以敞開來談了。

“棲霞縣的事情,我們已經梳理得七七八八,只待巡查使大人親至之后過目卷宗再行畫押。”

“簡而言之,知縣作為元兇首惡,配上縣丞這個為虎作倀的佐二官。證據鏈完善,十年來為虐一方,罪不容誅。駐軍旗頭華眾平玩忽職守擾亂邊防,死罪難逃。其余不入流品的涉案衙役、胥吏、長隨,各有責處,聽候發落。”

“既已至此,棲霞縣十年錯綜復雜的妖兇內患也算劃上了一個句號。只等神策府天營援手一到,即刻肅清周邊妖患。”

在座眾人像是小雞啄米般頻頻點頭,對這個看起來皆大歡喜的圓滿安排表示滿意。

柳觀卻有些不合時宜地一臉冷峻,徐徐道:“還有一個人,蔡大人怕是遺漏了。”

“我明白,你是想說仇縣丞的侄子仇梟。”蔡永安胸有成竹地笑道,“他雖然已在夢中暴斃。不過死罪已免,還是逃不脫賊臟家財充公清算的處罰。”

“非也。”

柳觀搖搖頭,像是蔡永安完全猜錯了風向。

“那是?”羅統用手指摩挲著熬夜審訊長出的胡茬子,一時也被柳觀否定得沒個頭緒。

菜販也絞盡腦汁地回憶了起來,有什么人能讓柳觀這樣魂牽夢繞、死死咬住不放呢?

“柳夫子想著的,怕還是知縣聘的那位毒士——吳先生。假托長隨之名,行的卻是幕僚之實。”

知柳觀者,寧相乾是也。

蔡永安聽到這個名字卻是苦笑著嘆了一口氣。

許久才開口說道:“你是想說吳池澤?”

柳觀終于點點頭說道:“不錯。”

蔡永安也不見惱火,像是很能體諒柳觀的心情,徐徐說道:

“你想要他罪有應得,我們神策府又何嘗不想。只是這件事情,恐怕實在是有難處。”

寧相乾等人留心聽著,心里卻不禁腹誹,神策府作為江州巡查使的先遣前鋒,權力大過天。

在這片土地上,有什么難處是能難倒“權力”二字的?

柳觀也忍不住好奇問道:“何難之有?”

蔡永安又抿了一口茶,用那副頗為無奈又見怪不怪的樣子,娓娓道來:

“棲霞縣像個蛀蟲蛀出的大洞一樣如此不堪。知縣作為一縣之長,既是職責所在,又是貪贓枉法的證據確鑿,他當然要為這里發生的一切腌臜勾當背負罪責。所以他的該死是毋庸置疑的。”

“縣丞作為八品的佐二官,很多知縣不便出面的事件的落實,都是他來出面一手主導的。如果說知縣是決策人,那仇縣丞就是執行人。他的刑罰和知縣一樣是避不開的。”

“這兩人的功過,自有我大晉律令所裁定,鐵律所在,不由分說!”

“可是要說那吳池澤。”

蔡永安伸了伸腳,慵懶地接著說道,

“掛著長隨的名義,領著幕僚師爺的費用,貴的很。雖然有不少人的口供都指向他有為縣衙老爺出謀劃策的嫌疑,可是上面那兩位的口供卻一口咬死和他全無干系。像是拼了老命也要保住他。”

“那是為何?”秦靜庵聽到此處也不禁動容。

這吳池澤哪里來的這么大魅力能讓兩個作為必死之人的上級死不松口要保住他?

莫不是還有更大的把柄在他手里?

可是知縣連命都注定要丟了,還有什么是他割舍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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