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觀搖搖頭，像生根老松一樣一動不動：“不必了，就在這里說吧。我要一個絕對安全的隱蔽居所，熬過縣丞的搜捕。”

廖度陽兩指摩挲著下巴，思忖了片刻，猛地一拍手：“有，隱蔽的居所倒是真有一處，是我用來養相好的一處外宅。”

“不行。”柳觀一聽立馬否決，“縣丞到了窮途末路，一定也會想到你身上，你的外宅再多也禁不起幾輪搜捕。”

廖度陽仿佛成竹在胸一般：

“嘿嘿，柳觀，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養相好的女人，能用自己的外宅嗎？我敢說‘隱蔽’二字，那肯定是縣丞自己的外宅呀。”

好家伙，意思是縣丞自己掏錢在外面養的相好的女人，結果變成是你的相好了？

廖度陽這一席話說出口，不但柳觀神色儼然地拱手行了一禮：“廖兄，佩服！實在是藝高人膽大。”

連暗巷里偷窺的三人聞言也不禁肅然起敬。

柳夫子認識的人，還真是都有絕活在身啊！

廖度陽聽到柳觀夸贊自己的社交功夫，頗為得意地喜笑顏開，謙虛道：“我只不過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身體力行柳兄教給我的‘三少’養生原則。”

柳觀微微一奇，心想我還有這種本事？

年輕的柳觀此刻還沒有深刻意識到多說多錯的道理，看廖度陽正在興頭上，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嘴：“什么‘三少’養生原則？”

“嘿嘿，柳兄這是要考考我了。”廖度陽豎起三個手指，“男人養生有三寶：少鹽、少油、少婦。”

“夜風大了，帶病之身不便多言，廖兄快帶路吧。”柳觀一套絲滑小連招一秒打斷了廖度陽的廢話。

可他依然感覺到身后三道看向自己的目光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柳觀咬緊了牙關，死死握著的拳頭上綻出幾條青筋。

前身留下的小丑行為，究竟還要讓他買多少次單？

······

院落深幽，長廊后墻將外界隔開。

連日連夜，衙門三班的差役和縣丞宅邸的家仆、供奉都被打發上街逐門逐戶搜捕。

棲霞街頭熱絡非常，卻完全沒有影響到這座宅院里住戶的休息，當然是得益于宅院主人的獨特身份。

驚醒柳觀的不是嘲哳奔走的人潮，而是一聲聲鳥啼。

秦靜庵背過身去，正在逗弄金絲籠里的雀鳥，忽然轉過側臉：“你醒了？”

她劍眉直入鬢角，鳳眼狹長，顧盼之間有一股女子少見的沙場英氣。可是精致如刻的面部線條，配上薄唇微微勾起的笑意，居然給人以奇異的狐媚之感。

魅惑和冷峻兩種相斥元素竟極為融洽地在她臉上達到了對立統一。

然而柳觀卻完全不在意皮囊色相，語氣還帶上了幾分責難的意味：“你怎么在這里？我重傷還未痊愈，你還在我養病的臥房里逗鳥？”

秦靜庵坐到桌前倒上兩杯熱茶：“你們昨晚鬧的動靜太大，搞得全城上下沸沸揚揚，寧相乾擔心他名下的產業都不安全，索性就把我接過來了。”

“至于你的重傷嘛，那個姓林的小丫頭給你服了始氣丹一類的東西，成功幫你吊住了紊亂的天地之氣，內外傷藥我這恰好有點過得去的，加上黃臺溫玉的療養，你應該已無大礙，萬不可再在床上挺尸裝什么弱不禁風的黃花閨女了，我還等著你帶我開飯呢。”

“居然有這種事？”

柳觀訝異地嘗試收緊腹部肌肉，果然感覺不到入肉瘡疤的存在，只有微微的血肉生長瘙癢感。

他站起來略微舒展身子，完全沒有大礙。

不禁摸了摸佩戴在胸前的黃臺溫玉，那質地瑩潤的明黃色澤使得他越看越歡喜。

這條大腿是真粗，不枉我餐餐給你加菜。

林越秋又是哪來的丹藥？

這樣的人情，恐怕欠了還真不好還呀......

柳觀剛剛睡醒只覺得口渴異常，順手舉杯喝了一口熱茶。

他才發現雖然自己披著棉被，被子里卻是赤膊的上身，露出一身白如山頭雪的精干肌肉。

房門卻忽然響了。

“咦？柳夫子你已經能下床了？秦.....???”

推門而入的寧相乾先是驚訝于柳觀超預期的恢復速度，隨后細看到的畫面直接讓他迎來了一輪瞳孔地震。

秦靜庵？

獨處？

赤裸上身？

瑤池里的閬苑仙葩難道要在自己的錯手撮合下被一頭濫交無度的玉面野豬給拱了？

想到這里，寧相乾的膝蓋開始不受控制地發抖，一種想跪下的沖動從未如此強烈地支配他的小腦。

秦靜庵卻好像沒事人一樣，假裝無事發生，極其自然地掏出一顆黃澄澄的圓珠，大小和女子鳳冠上的明珠差不多。

“剛剛那個小丫頭給你的，說是從城東那頭老牛尸身里挖出的，現在是物歸原主。”

“這是什么？”圓珠一看就不似凡物，看得柳觀一陣眼熱，忍不住上手握在掌中摩挲，冰涼的觸感里似乎隱含著滔天元氣。

“你連妖魄珠也不認得？”秦靜庵詫異地說道，“這可是悟了始境的妖魔渾身精粹所化，看這顆的大小和質地，怎么說也是始境大成才有如此水準，你這始境的功夫莫不是一日頓悟出來的？連這般基礎的常識也未曾聽聞？”

秦靜庵話里帶了點拿他打趣的意思。

柳觀卻沒敢接話，因為他前思后想，自己始境的功夫還真是一日成就的。

“咳咳.....容我再請教一句，妖魄珠該內服還是外用？”

寧相乾和秦靜庵對視了一眼，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寧相乾果斷開口幫柳觀解圍：

“妖魄之中鎖有天地之氣精粹，尋常武夫都是將此物磨粉內服或者長年含于口中煉化，只有神策府、紫極司這樣財大氣粗、背靠朝廷的組織和一些有根底的江湖宗門會用來制丹。”

秦靜庵極有修養，知道剛剛說的話有些失態，立刻找到機會順坡下驢：

“那個小妹妹給你的始氣丹就是此類丹藥，只是再好的丹藥經過煉制之后，都會損失兩、三成的藥力，從而加快妖魄的吸收。簡單來說就是以質量換時間。”

“那要是不煉制丹藥，純內服有什么副作用嗎？”柳觀腦中突然浮現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秦靜庵望著澄黃妖魄想了想，徐徐道：“副作用倒是不曾聽說，只是如此一來天地之氣吸收得極為緩慢，還真有個別奇人異士借此悟了些妖魔的天生神通的。”

她說到后頭聲音越來越小，只因余光瞟到柳觀握著那顆牛妖的妖魄珠越看越癡，雙眸里閃過一絲詭異的光彩。

就好像是著了魔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