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變故
- 美利堅1853:我真的不是刁民
- 白日幻想家.
- 5276字
- 2025-06-27 23:58:57
為了策劃這次的逃跑計劃,赫魯特·道格拉斯準備了六年之久。
在奴隸和奴隸主的世界里,湯普森農場主手中的寶藏無疑是最令人垂涎的。在三角貿易的人為篩選機制里,只有最強壯、最耐病的貨物才能活下來!
從1502年再到現如今的1853,350余年的時間里,一批批黑人被淘汰,為積極迎合這個世界的殘酷篩選,這群來自非洲大地的參賽選手只能努力的優化自己。
顯然,赫魯特·道格拉斯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的優秀是公認的,用過的客戶都給出了滿意的評價。
從16歲開始,赫魯特·道格拉斯便在奴隸市場的‘婚戀市場’揚名,當他的種子種入土地,結出的碩果令整個南部的農場主為之詫異。
這并未徹底打響他的名聲,因為誰都不清楚這個16歲的黑人能否將此等戰績保持下去。但17歲的赫魯特·道格拉斯再次育種后,沒有任何人再提出質疑。
農場主揮舞著手中的鈔票,希望湯普森安排這位優秀的傳承者跟他們家的女奴見一面,南部一些只能從山地中得到貧瘠土地的小農場主也希望借此發財,將手中唯一的女奴送來舊金山南灣,希望得到一個優異的改良品種。
湯普森大發橫財,更為賣力的宣傳自己的寶藏,而17歲的赫魯特·道格拉斯也在其中獲得了好處,最起碼不會因為食物而發愁,也不會像父親那樣被農場主和監工打死。
這17年里,他的眼眸中從未閃現出帶有智慧的光。而現在,他能夠隱忍六年,知道反抗,是從18歲開始的。
那一年,他開智,遇見了屬于他的耶穌。
18歲的赫魯特·道格拉斯在奴隸市場的相親角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在那里,他遇見了一位來自美國北部的自由黑人。
這名黑人叫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他為他講述了自己的前半生。
在成為自由黑人之前,弗雷德里克同樣是一名奴隸制的受害者,他1818年出生于馬里蘭州,父親是一名無法確認的白人。
他從切薩皮克灣來回穿梭的船只中暢想到了自由疾飛的天使,于是,自由的種子便在他的心中發芽。他偷偷學會了讀書寫字,做過家庭傭人,在巴爾的摩的船廠當過手工匠人,還在種植園當過田野奴隸。
對于黑人來說,弗雷德里克表現得太出眾了,野蠻人堆里站出來了一個擁有智慧的人,這很難不被他的主人察覺。
于是,在15歲那年,他被主人送到了‘奴隸修理廠’,希望可以消滅掉他追求獨立的精神,但在那里,他學會了不屈和對抗。
轉折節點發生在1838年,弗雷德里克在一個黑人海員那里借來了人身自由的證明文件,逃離了南部。
如果令斯文·海因里希聽到這個故事,他一定會懷疑那張人身自由的證明文件到底是偷來的還是借來的,但無論如何,他都會替那名失去自由證明文件的黑人感到悲哀,因為失去自由文件也就意味著他失去了自由。
但尚未開智的赫魯特·道格拉斯卻聽得心潮澎湃,他的眼眸中終于閃過對人生意義的思考,他認為他應該成為一個自由的人。
他不應該像父親那樣一直活在農場主的鞭撻里,他應該像眼前的自由黑人一樣在這片天空自由翱翔。
于是他向對方請教,以最虔誠的方式。
弗雷德里克沒有指教,只是詳細訴說了自己當初逃跑的計劃,并著重描述了自由的美好。
最后,他為這個在南部奴隸市場的佼佼者暗中提供了一張自由文件,并告訴他,如果成功逃離,他會在華盛頓為他騰出一處容身之地。
從此以后的每一年,赫魯特都無比向往自由,但他也變得更隱忍。他開始記憶從舊金山市前往南灣的路徑,開始有意的暗中詢問來自南部的配對者,開始向從舊金山灣內停靠的黑人船員打聽瑣事。
當然,他無時無刻不想念那名為他開智的耶穌,但他從黑人船員口中得知,對方正在為解放黑人奴隸制而在各處演講。
六年的時間,赫魯特終于謀劃好了一切,并真正抓住了這次邁向自由第一步的機會。
從進入帳篷后,赫魯特便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準備,他相信這個叫做卡特的白人會為他提供逃跑的機會。
他自信認為他比農場主還要了解卡特,因為從18歲那年有意識的尋求逃跑計劃后,他便對卡特進行了觀察。
這六年時間,卡特每次都會承擔守夜的職責,每次都會拍著胸膛表示自己不會瞌睡,但每次,卡特都會趁著所有人睡著后打盹,但他會在所有人睡醒之前醒來。
年年如此,從不例外。
果然,當營地里傳來此起彼伏的鼾聲,當夜越來越深,卡特的身形再難掩疲憊。在火堆的映襯中,赫魯特靜靜看著卡特的身影,對方添了最后一把柴,往帳篷口挪的更近了些,垂著頭沉沉睡去。
他目露兇光,心跳如鼓,慢而有力的伸出雙手,將繩索緩緩套在了卡特的脖頸上。他無法奪槍,槍袋在卡特身體的另一側,對方有意識的捂住,如果拔槍,會被第一時間發現,所以勒死對方后奪槍是最好的選擇。
沒有猶豫,沒有遲疑,在踏往自由的路上,赫魯特異常果斷。
他猛地收緊繩索,死命的將卡特往自己懷里勒,但他低估了卡特的能力,也高估了自身的力氣。沒有想象中脖頸斷裂的脆響聲,反倒是卡特被驚醒,身體本能的去摸槍。
赫魯特·道格拉斯大驚失色,他腦海中瞬間出現了失敗后的場景,他可能不會被殺掉,但以后的日子他會處于更為嚴密的監控中,這是他無法接受的。
對未來的驚懼令他腎上腺素飆升,他將身體往卡特身后藏,努力收緊繩索的同時防備著卡特掏槍的動作。
卡特只覺脖頸上的繩子被勒的越來越緊,腦海空白一片,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他在第一時間鎖定了罪魁禍首,企圖掏槍令自己擺平危機,但他將手槍掏出來的那一刻,無力和暈眩已經出現,他根本無法命令自己的手臂調轉槍頭,對著該死的黑奴扣動扳機,甚至手里拎著的手槍都顯得那么重。
情急之下,卡特終于想起示警,他可以用槍聲驚醒眾人從而獲救,求生的意志令他生出一絲力氣,他扣動扳機,炸裂的爆響聲立刻響徹整個營地。
突兀出現的槍聲將睡夢中的眾人驚醒,最為警覺的大衛·錢伯斯猛地睜開眼便要跳起身,但轉瞬間就被斯文拽住了手臂。他扭頭看向斯文,只見斯文正平靜的觀察著場中情景,沒有絲毫驚慌。
大衛被斯文的鎮定所感染,跟著去觀察場中情況。
里安顯然是毫不知情的的,他被槍聲驚醒,驚慌地循聲看去,當看見卡特遭遇危險后,他一時間手足無措,甚至沒有在第一時間掏槍,只是愣愣地看著。
營地中的呼嚕聲戛然而止,沒有防備的人整齊的抱住腦袋趴在地上,在確保安全后看向槍聲傳來的方向。
只見卡特已經渾身癱軟地躺在了那名黑人奴隸的懷里,脖頸被徹底勒斷,黑奴在確定卡特死亡的第一時間撿起了地上的左輪手槍,獵豹般的沖進了隔壁的帳篷。
怒氣勃發的恐嚇聲響起,還沒等營地內的人反應過來,就見黑奴將羅曼·湯普森從帳篷里拖了出來。這位農場主之子再也沒有了白天時所展露的權威和意氣風發,現在的他滿臉驚懼,身體如同雞崽般被黑奴抱在懷里,一條粗壯的胳膊箍住他的脖頸,令他無法開口。
“不準追過來!”這是斯文第一次聽到這名黑奴開口,聲音顫抖中帶著一絲決絕,他的眼球凸起,布滿血絲,另一只手上持槍,槍口抵在羅曼·湯普森的太陽穴上。
他掃視在場的所有人,著重在里安身上停了停,緊張著開口“如果你們敢追,我就殺了他!”
里安終于清醒過來,他舉起雙手表示自己無害,認真道“我可以答應不去追,但你必須確保湯普森先生的生命安全。”
說完,他又補充道“你知道湯普森家族在舊金山市的影響力,你想獲得自由,前提是讓湯普森先生活下來。如果湯普森在你手中殞命,他的父親會發動一切人脈來追捕你!”
“這種事不用你來說明!”黑奴大吼著咆哮出聲,他拖著羅曼·湯普森向樹林中跑,余光對營地中的白人滿是警惕,但他不知道,里安是投鼠忌器,根本不敢亂動,斯文和大衛則是懶得管,大胡子四人是真正的軟蛋,現在正撅著屁股趴在地上。
羅曼·湯普森被勒的臉色漲紅,他用眼神看向里安,滿是希冀,期望對方有所行動。
但很快,他被拖進樹林,眨眼間消失在了樹林里。
里安忽地臉色煞白,這出自于純粹的恐懼。
如果羅曼·湯普森死在了這里,那里安將無法在舊金山市立足,即便自己不是罪魁禍首,農場主也會往他們身上發泄怒火。
他的確是一個富有野心的人,也能言善辯,在擁有些許權勢的農場主面前游刃有余。可是,眼前這種親身經歷的殺人場面還是令他出現不適,原本的精明頭腦在此刻卡殼,無法派上用場。
總結起來就是經歷的少了,這種事遭遇多了就免疫了。
腦海中的思緒一閃而過,他忽然扭頭去看斯文,只見對方依舊表現得極為平靜,沒有惶恐,沒有不安。他忽然想到對方提醒他注意黑奴的舉動,眼眸中立刻閃出不可思議。
“你早就知道?”里安聲音顫抖著開口詢問。
斯文·海因里希沒有回應,只是提出了意見“還不去追?如果黑奴遲遲不見我們的蹤影,心里的仇恨會在頃刻間放大,他會立刻殺死羅曼·湯普森。
但如果你們跟在后面不遠處,對方就會有所顧忌,或許可以保下羅曼·湯普森的生命。”但即便羅曼能活下來,他也得殺死對方。
他看的出來,大衛·錢伯斯與他站在一起,里安也是表達出親近狀態。
但是,他必須令三人的情誼更進一步,那么一起殺掉一個具備特殊身份的人,會使三人情誼升華,徹底成為一條船上的人!
斯文同樣是第一次看見有人殺人,但與里安所表現的完全不同,他沒有恐懼害怕,反而從未像今天這樣富有智慧。他驚訝于自己的思路竟然如此清晰,對于生命的凋零竟然如此冷漠。
他在頃刻間便提出了可行的方法,完全不給里安靜下心來思考的機會。
里安得到提醒,立刻有所行動,他終于記起自己持有一柄武器,暴躁的沖趴在地上的大胡子四人組吼叫道“你們還要趴到什么時候,如果羅曼·湯普森先生出了事,我們所有人都將承受他父親的怒火!
爬起來,去追!”
大胡子被嚇了一跳,他立刻爬起身,指著一個方位道“我記得他們往這個方向跑了!”
可話音剛剛落下,樹林中突然傳來一聲槍響,火光出現的那一霎那被眾人捕捉,里安剛剛暴躁的心仿佛被一盆冷水澆滅,他不敢往更壞的方向去想。
斯文在他身后推了一把,他機械性的扭頭去看平靜的斯文,在對方的示意下奔向槍響的位置。
大衛·錢伯斯在火堆里拎起一根火把,跟隨里安前往樹林深處,大胡子四人不甘落后,學著大衛的動作起火把跟了上去。
眾人的動作很快,當看到羅曼·湯普森的尸體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嘩然聲頓時響徹周圍。
里安臉色難看,羅曼·湯普森躺在地上,額頭上露出一個大洞,他雙眼瞪得滾圓,臨死前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這樣結束了生命。
“怎么辦?完蛋了,湯普森先生會將怒火完全發泄在我們身上!”
“上帝啊,事情為什么會先變成這樣!”
大胡子四人組中有兩人不敢置信的開口,還有一人已經癱軟在了地上,帶著哭腔道“頭,我們該怎么辦?”
大胡子同樣臉色難看,他舉著火把的手抖如篩糠,單單想起農場主的報復就令他遍體生寒。他瘋狂的咽著唾沫,腦海中亂糟糟一片。
他喃喃道“這跟我們無關,是黑人殺死的!”
“可農場主只會認為我們沒有保護好他的兒子!”斯文的聲音突兀響起。
“明明是卡特在守夜!”大胡子連忙反駁,企圖說服斯文。
“但農場主管不了那么多!”斯文輕聲開口,但下一秒語氣一轉,堅定道“我們得逃走!”
他的發言令大胡子眼前一亮,但旋即他想到了什么,道“可我們的家人還在舊金山市!”
“你活著,你還會有家庭,你死了,你的家庭也會消失。”斯文平靜的闡述道“你能確保你回去農場主不會殺了你嗎?
你確定你死后,你的妻子會為你守活寡嗎?
到時候,你被農場主以泄憤的方式殺死,你的妻子會改嫁,她的新丈夫會睡著她,然后打著你的孩子!”
停頓一下,斯文給足了大胡子思考的時間,笑道“但如果我們一同離開,銷毀痕跡,農場主或許會認為我們都死了,可能不會為難我們的家人!”
大衛古怪的看著斯文,他總感覺斯文的話里有什么陷阱。里安也表現出吃驚的模樣,這跟他記憶中的斯文·海因里希完全不同。他認為他已經很了解對方了,但對方總能表現出顛覆印象的行徑。
大胡子眼前一亮,忙道“對,我們得離開這里!”他看向斯文“你們不打算回去了嗎?”
“我們害怕被報復!”
“那好,我們就這樣說定了!”大胡子在這種情況中完全被斯文的話術洗了腦,他立刻招呼眾人道“我們走,趕快離開這里!”
周圍的小弟顯然也被說服,盡管有些人還在猶豫,但邁開腳步的那一刻,還是堅定的跟了上去。
等對方走出十幾米,斯文·海因里希突然貼近里安,他站在里安身后,輕聲開口“將他們叫回來!”斯文的聲音很輕,小到只有里安能聽見。
里安一時間回不過神,只是本能的反問道“為什么要叫回來?”
“將他們叫回來!”斯文重復這句話。
“你們先回來!”里安只能開口喊道。
他的聲音引起了大胡子的不滿,對方抱怨開口“混蛋,賜予你權威的人已經死了,別想命令我!”
“分錢!羅曼懷里有錢,前往下一個城市生活,需要啟動資金!”斯文依舊輕聲開口。
里安只能照做,盡管他不清楚斯文要干什么!
大胡子一聽有錢,邁開的腳步立刻調轉方向,甚至動作加快了幾分。
當對方向這邊靠近的時候,斯文再次開口“把槍舉起來!”
里安猛地睜大眼睛。
斯文直視對方,聲音帶著不容反駁的命令,鏗鏘道“把槍舉起來,槍口對準他們,開槍!”
里安從未見過斯文現在的模樣,他下意識地抬手舉槍,扣動扳機。
“砰!”
槍聲響起,大胡子身側的人瞬間倒地!
斯文一把奪過里安手中的槍械,三兩步沖上前去,趁著大胡子驚呆在原地的功夫連續扣動扳機!
當樹林中重新陷入安靜后,現在還能站著的人就只剩下了斯文這個三人小團隊。
斯文·海因里希只覺此刻精神愉悅,一身的疲憊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挪動腳步,重新走回兩人身邊,在大衛認真注視下將手槍重新遞給驚懼的里安。
此刻斯文表現得依舊如同往日般的文靜,但剛才對方所展現出來的模樣徹底顛覆了里安的認知。他再看向斯文的時候,只覺對方陌生的不成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