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司天照骨,酉算連環(三)
- 我在匪寨搞均田,你們說我造神?
- 李裁鋒
- 2353字
- 2025-05-22 06:00:00
吳宇伸手替藥命扶正帽子,低聲道:
“記住,能在江湖上把生意做到這個份上的,沒一個是簡單角色。
“這位墨老板,可比你看到的要深沉得多。”
藥命困惑的眨著眼睛:
“可……可那墨老板看著挺和善的?!?
“和善?”吳宇輕哼一聲:
“你且想想,我們剛現身時,他第一反應是什么?”
藥命努力回憶著:
“他……他讓人抬出了銀箱?”
“正是。”吳宇壓低聲音:
“從我二人現身那一刻起,他就已經猜到了我二人身份。
“那箱所謂的‘買路錢’,不過是個試探。我沒收,他也沒點破,彼此心照不宣罷了?!?
“單憑這?”藥命撓著后腦勺,眉棱骨跳了跳。
“藥家莊的傷藥方子,與市面上賣的可有什么不同?”
藥命不假思索的搖頭:
“俱是朝廷頒下的通用方子,私自改動,是要問罪的。”
“正是如此?!眳怯钶p笑一聲:
“他說什么‘藥效奇佳’、‘日后還要采購’,不過是在試探我們的底細罷了?!?
藥命瞪圓了眼睛,半晌才“啊”了一聲。
“你再想?!?
“司天監修士那身白袍老遠就能看見,為何他偏要等到城門口才提醒?”
“為……為啥?”
“怕我們跑了?!眳怯罾湫σ宦暎?
“想借守城軍士之手拿下我們。
“那番與白衣修士的爭執,不過是在演戲。
“一來懈咱戒心,二來吸引周圍軍士注目?!?
藥命猛一拍大腿:“那恩公為啥還搶著先進城?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簡單?!?
“若等他們全進去了,我們被攔下時就只能任人宰割。
“我搶先一步,若是順利通過,既顯得坦蕩,又能賣他個人情。
“若見勢不妙……”
說到這,吳宇眼睛微微瞇起,嘴角噙著三分玩味的笑容:
“我大可以立刻退回來,大喊一聲‘動手!’,借著他們商隊作掩護,趁亂帶你脫身。”
藥命聽完,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完全轉不過彎來。
吳宇見他這副模樣,不禁失笑,又補充道:
“這就是為何,那墨酉乾在城外時,知我二人販賣藥材,卻未將這墨玉簡贈予我,偏等進了城才送?!?
說著,他晃了晃手中墨玉簡。
藥命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箭囊:
“我們還去濟世堂?這不是……”
“正要去?!眳怯钛壑芯庖婚W:
“他既送了玉簡,我們不去反倒顯得心虛……”
說罷,兩人下馬,徑直走向一家掛著“墨”字招牌的藥鋪。
剛踏入門檻,一個精明干練的中年掌柜便迎上前來,臉上堆滿笑容:
“兩位客官,是抓藥還是……”
話音未落,吳宇已將那枚墨玉簡“啪”的拍在柜臺上。
聲音不疾不徐:“賣貨?!?
…………
守備署,位于清河城內城的核心區域,也叫衛署。
緊鄰校場與糧倉,三進院落。
后堂內,檀木香爐里青煙裊裊,卻掩不住空氣中彌漫的緊張。
上首,一位身著織金獬豸補子的官員正襟危坐,手指輕輕敲擊著黃花梨木的扶手。
他目光如炬,掃過下首跪著的人影,聲音不疾不徐:
“彭軍門,今歲襄東道憲司點檢倉廩,清河戍糧竟不足三成之數?”
下首,一位年約五旬的武官跪得筆直,雖鬢角微霜,卻精神矍鑠。
他雙手捧著一卷文書,恭敬道:
“此乃《清河堡惠民十二則》,下官已命各里甲立保甲旗,設勸農鼓,又……”
“夠了!”上首官員突然拍案而起,一把抓起案上的文書擲于地上,紙張散落:
“滿紙荒唐言!爾等牧守之責安在?”
那姓彭的守備被這突如其來的喝斥驚得渾身一顫,額頭已滲出細密的汗珠。
“邊燧連天,爾等既不能籌餉,復不能征糧,今歲簽軍亦多闕額,豈欲效陳蔡之困耶?”
“憲臺容稟,左近百姓貧窮,九成家中已是獨子,再難……”
“迂闊!”
“獨子之家,豈不聞‘瓜瓞綿綿’之訓?當速令開枝散葉!”
“黎庶貧窶,豈非愚惰所致?昔大禹尚惜寸陰,爾等竟飽食終日?”
“凡有閑屋者,令賃于市,既增歲入,復安流民。此非晁錯《貴粟疏》之要義?”
“四郊農戶有閑廄者,當編入腳力司簿冊。每駕月支青錢三百,給值承運,民豈不趨之若鶩?”
“限田自五畝拓至十畝,恰合紹興經界法‘使民有力可耕’之條,爾竟懵然不解?”
御史自匣中取出一張金絲黃檀宣紙:
“且觀京城新制——立‘敦本勸生坊’三日,商賈添丁者逾百戶”
“此《勸生謠》特延錢塘蘇氏后裔謄寫,‘三綱五?!淖痔赜锰K體,最得婦孺喜愛?!?
“四郊報丁者戶給陳粟二斛!民安得不效尾生之信?”
“然須著明示:惟經里正鈐印者方得賑給,所生男丁即錄兵籍。父母但有鞠養之責,絕鬻子之權,及冠必充戍卒!”
“‘子壯充戍,父老免庸’,若縱民濫育,豈非蹈元祐更化之弊?”
“如此則今歲簽軍可足,復儲來日之兵,韓白用兵之道不過如是,爾竟懵然?”
彭守備汗出如漿,唯喏喏稱是。
忽聞堂外稟報:
“彭軍門,署前有糧商稱押運軍糧至此?!?
彭守備回頭,語氣不善:
“憲臺在此訓政,何物廝役敢聒噪?令其自角門交割!”
………………
守備宅,后巷。
墨酉乾剛帶著手下卸完糧草,一臉愁容的從后門走出。
“七少爺,老奴還是不明白?!崩罟苁戮o趕兩步跟上:
“既然疑那二人來路不正,為何還要……”
墨酉乾聞言,臉上愁容稍稍緩和,輕笑一聲,反問道:
“李叔,你真認為,那兩個是普通土匪?”
“難道不是?”
墨酉乾搖搖頭:
“若說是黑云寨那幫烏合之眾,人多勢眾,敢在步桓山腳下撬行,倒還說得過去。
“可憑他們區區兩個‘獵戶’,也敢在步桓山動手?未免太不尋常了。”
老者聽了墨酉乾的解釋,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那吳宇也是個妙人,明明看穿了我的試探,卻不點破,還敢跟著我們一起進城,當真膽識過人!”
老者聞言,更加疑惑不解:
“那他進了城,不就說明了,他們不是山賊嗎?”
“李叔,你把他想簡單啦?!?
“你跟家里行商一輩子,難道還沒發現,他們的馬車,速度慢得出奇嗎?
“如果拉的都是些草藥,速度怎會如此遲緩?”
“這……”老者回憶了一下,頓時恍然大悟。
“兵荒馬亂的,兩個人,敢帶著這么多金銀招搖過市。
“還在那,只劫富商官吏的步桓山腳下,出手救下我們……呵呵呵?!?
墨酉乾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總之,這個吳宇絕非等閑之輩。沒準我今天的決定,能帶來意想不到的收益。”
甚至……改變我在家族中的命運也說不定。
想到什么,墨酉乾忽然停下腳步,吩咐道:
“老李,你去醉仙樓訂一個今晚的雅間,再來一桌上等酒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