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主任先是拿了兩張百元大鈔丟給小汪師傅：“小濤！你的技術轉讓費分紅清了。”

“謝啦！”

小汪師傅雙手接過鈔票，指腹摩挲著紙幣上凸起的紋路，還拿著紙幣湊到鼻下聞了聞，活像個第一次收到壓歲錢的孩子。

汪主任沒理會他的小動作，轉而從公文包里取出三沓捆扎整齊的鈔票。

每沓十元面額的紙幣都用牛皮紙條扎著，他輕輕一推，鈔票滑過光滑的桌面停在吳牧面前：“小吳師傅！這是三千，你的技術轉讓費。”

“接下來就是丁腈摩擦片的銷售分紅。”汪主任翻開賬本，鋼筆尖在紙上點了點：“總利潤6840元。”

小汪師傅一成分了684元。

看著汪主任遞過來的684元錢時，小汪師傅咧開嘴，笑得見牙不見眼：“再來幾次分紅，我就夠買一輛摩托車了”

吳牧的四成就是2736元。

當汪主任把這筆錢推過來時，吳牧注意到他的手指在鈔票上多停留了一秒。

這個細節讓他意識到，在這個年代，這筆錢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小數目，從誰的口袋里掏出來都心疼。

這也是他之前主動降低自己分紅比例的原因。

合伙做生意就是這樣。

時間久了，難免就會因為利益而產生沖突。

摩擦片的生意全是汪主任在張羅，賬目上要作假的話，那就太容易了。

他只要把賣給沒有交技術轉讓費的客戶記作交了技術轉讓費的客戶，一半的利潤就能進他的口袋。

而吳牧卻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加上技術轉讓費的分紅3000元，這次分紅，吳牧總共到手5736塊。

如果按照當下的工資水平算，差不多是普通工人五年的工資了。

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戶灑在辦公桌上，映照著一沓沓鈔票。

吳牧看著手里的分紅，心中感慨萬千。

短短一個多月，棉十八的工資不算，外活的工錢和摩擦片的分紅加一起，他已經賺了近九千了。

在這個萬元戶都還非常稀少的年代，他也算是摘了貧困戶的帽子。

吳牧小心地把錢分成兩摞，又從報架上抽了兩張《靜海日報》。

2000元包一沓，剩下的3736元包一沓，報紙邊緣折得整整齊齊，包中藥似的嚴實。

兩筆錢都包好之后，吳牧看了一下辦公室的掛鐘，都已經四點半了。

“汪主任！小汪師傅，我先走一步。”

吳牧起身告辭，把報紙包揣進懷里，騎著永久二八回宿舍。

永久二八的鏈條發出歡快的“咔咔”聲，吳牧一路把自行車蹬得飛起，速度比平時快了一倍。

只花了十幾分鐘時間，吳牧就回到了秦家小小院門口。

秦家院門還掛著鎖。

看樣子秦母還沒有回來。

吳牧開了院門，反手再次鎖上，把自行車往走廊下一放，然后就噔噔噔地往樓上跑。

二樓秦霞的房間門虛掩著，透過門縫能看到她穿著一件淡粉色的睡裙、此刻正側臥在床上。

秦霞雖然躺在床上，但人是醒著的。

吳牧開院門的聲音她也聽到了，只不過她以為是秦母回來了，就繼續瞇著眼睛假寐養神。

當熟悉的腳步聲從樓梯口傳來時，她才知道是吳牧回來了。

轉過頭一看，男人已經推開了房門：“霞孩！沒吵醒你吧？”

秦霞翻身坐起來：“沒有！我本來就醒了，沒什么事也就懶得起來，你今兒怎么這么晚才回來啊？”

“今天平的布機踏盤軸彎了，他們廠里沒有備用軸，所以耽擱了。”

吳牧邊說邊從懷里掏出那個小一些的報紙包，放到了她的枕邊：“霞孩！這個給你。”

報紙窸窣的聲響讓秦霞疑惑地挑眉：“牧子！這里面是什么呀？”

“我搞了個技術創新，和小汪師傅的堂哥合作，得了些技術轉讓費。”

吳牧說得輕描淡寫，但嘴角的笑意卻藏不住：“留給你零用，你現在需要營養，多買點營養品補補。”

秦霞捏了捏報紙包，厚度讓她瞪大了眼睛：“這么多！”

她急忙推拒：“我不要！程婉姐妹倆還在學徒，你現在一個人的工資要養三個人，本來就緊巴巴的......”

“你看！”吳牧變戲法似的再次從懷里掏出另一個報紙包：“我這還有！”

吳牧故意在秦霞面前晃了晃，紙幣碰撞發出令人愉悅的沙沙聲。

“不行！”

秦霞把報紙包塞回來：“你總得留一些......”

“哐當！......”

吳牧和秦霞倆人正在推讓之際，院門再次被人弄得哐當作響。

秦母回來了！

“我先走了！”吳牧說完，不容分說地把報紙包往秦霞懷里一塞，三步并作兩步往樓下跑。

……

秦母打開院門后，就看到吳牧從她家客堂間走了出來。

兩個人頓時打了個照面。

吳牧停下腳步，笑著朝她打招呼：“阿姨好！”

“嗯！”秦母臉色僵硬，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后回應了一聲。

進屋后，她臉色一沉，徑直朝著樓上走去。

秦霞正對著報紙包發呆，秦母就走了進來：“霞孩，我不是和你說了嗎，你們怎么都當成了耳旁風了.....”

秦霞臉上一紅：“哎呀！媽！你想哪里去了？牧子也剛回來，來看看我不行啊？”

秦母氣呼呼地說道：“看你？有什么好看的？我看你們是.....”

秦母話說到一半突然噎住。

就見秦霞打開了報紙包，露出了里面的兩沓鈔票。

老秦家日子雖然過得還算富裕，但兩千塊錢對她們家來說也是一筆大錢。

空氣都凝固了幾秒！

秦母問道：“霞孩！哪來的這么多錢？他給的？”

秦霞點頭，手指無意識地卷著發梢：“嗯！牧子剛剛送過來的，說是技術轉讓費分紅，讓我補身體用。”

“這孩子！”秦母的聲音突然柔和了下來：“年紀雖然年輕了點，卻是個懂得疼人的。”

秦霞聽了一臉嬌羞：“媽！....”

秦母把鈔票重新包好，動作輕柔得像是給嬰兒打包裹，包好后遞給秦霞：“既然是他給的，那你就收著吧，得空就去信用社存了。”

秦霞把報紙包遞到秦母面前：“媽！要不你收著當家用吧。”

秦母擺了擺手：“傻丫頭！聽我的！這有了孩子，以后花錢的地方多著呢！”

秦母說完轉身下樓。

走出房門的那一刻，她的臉上漾開一抹笑意，連眼角的細紋都如同被熨平般舒展，流淌著成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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