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天邊才泛起魚肚白，吳牧躡手躡腳地套上工裝，生怕驚醒了布簾隔壁的姐妹倆。

到水池邊洗漱了一下之后，快步朝著前灶村織布廠趕去。

一邊走，一邊想著心思。

心里既期待又有些忐忑。

畢竟這是他重生后第一次接外活，能不能賺到錢，關系著這個月三個人的口糧。

棉十八所在的村叫華強村，前灶村和華強村算是鄰居。

說是鄰居，但前灶村織布廠離著吳牧的宿舍也有八九里路的路程。

吳牧估摸著走了近四五十分鐘，才遠遠地看到了前灶織布廠的輪廓。

離著織布廠還有幾十米的時候，蹲在廠門口抽煙的小汪就站起身朝他招手：“吳牧！這邊....”

吳牧喘著氣走近：“汪師傅！早！”

小汪打量了一眼吳牧：“你這是一跑過來的？”

吳牧擦了一把額頭的汗，坦然地說道：“窮啊！我沒有自行車。”

小汪說道：“沒有自行車，接外活不方便，這次還好，路還不算遠，要是再遠一點時間都耽擱在路上了。”

吳牧點了點頭：“汪師傅說得對，等這次掙錢了，我就買一輛自行車?！?

以前吳牧不怎么外出，沒有自行車倒是沒覺得有什么，現在接了外活，沒有自行車確實不怎么方便。

兩個人正說著話，甲班的張師傅和李師傅也騎著自行車趕到了。

兩人都來得匆忙，連工作服都沒換。

四人碰頭后，一起走進了前灶織布廠的大門。

前灶村織布廠有80臺1515布機，規模不算小，但遠遠沒達不到養一個平車隊的規模，連一個保全工也沒有。

廠里只有兩個日常保養和三個跟班機修工。

技術水平也一般般。

因此，每隔一段時間都要請外面的平車隊幫忙。

車間主任已經拿著平車計劃在等他們了。

小汪接過平車計劃，四人跟著車間主任進了車間。

平車就是給織布機做大保養。

除了機架不拆，其它部件幾乎全部拆光，所有的軸套等易損件都要檢查，該換的都要換。

換完配件之后還要重新校正。

比如主軸的靈活度，橫向間隙等等。

明確了今天要平的布機后，小汪就開始分工。

一個平車隊四個人，分為一號到四號。

既分工明確又要互相協作。

一號負責右前方自動換梭部位，包括梭箱、梭庫以及主軸的調校等。

二號負責左前方的開關部位，包括梭箱、自動關停車以及搖軸的調校。

三號負責右后方的送經部位，包括送經軸的調校。

四號負責左后方包括傳動部位、離合器輪的摩擦片的更換等。

這當中，一號是最關鍵的工位，是隊長，也是一個平車隊的靈魂。

四號的部件最少，技術含量也是最低的，但也是最臟的一個工位。

都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

用在機械維修工群體也是一鳥樣。

沒幾個機修工會覺得自己的技術比別人差，都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德性。

小汪是組織者，當仁不讓地說道：“我就辛苦一點做一號吧?！?

“我做二號?！?

“我做三號...”

小汪剛剛說完，甲班的張師傅和李師傅就爭搶了起來。

雖然不是一個班，但彼此之間交接班時還是會碰上，有一定的了解。

他們都知道吳牧進廠的時間短。

兩人都把他當成了來湊數的。

吳牧沒有參與爭搶，玩笑道：“那我就當幾個哥哥的小弟，做老四吧?！?

說完就轉身去車間的一角推專用的架子車。

四號就四號唄，反正小汪說好了工錢平分。

干幾號都一樣。

三人看著吳牧的背影都沒說什么，甲板的李師傅臉上閃過一絲不屑，然后也很快就隱藏了起來。

等吳牧把架子車推到布機后面，小汪師傅一聲令下：“開工！...”

二號隨即關了還在運轉的布機。

一號二號在前，三號四號在后，四人各就各位開始干活。

吳牧和三號各自拆下經軸托架的蓋板螺絲，三號李師傅搶先把架子車一端湊到了經軸托架的下面。

很明顯，這是要讓吳牧出苦力。

吳牧也不計較。

拿起一根導布棍插進經軸內管，然后雙臂一用力，把經軸一端拎起后移到了架子車上。

然后四人一起協作將停經片、綜框、鋼扣和布輥都移到架子車上后，吳牧和三號一起把專用的架子車推到車間的一角。

這是三號四號的份內活。

返回的時候，一號和二號已經開干。

吳牧拿起活動扳手，快速擰起了防護罩上的螺絲。

拆下防護罩后，把防護罩擺到后面兩組機臺的中間。

卸去三角皮帶輪上的三角帶，掛到布機的橫梁上，接著拆下小圓蓋，然后開始拆離合器輪。

拿起一把14×17的開口板子，松了離合器輪上的固定螺絲，再用拔鍵器拔了鍵銷，然后用專用的鋼管伸進皮帶輪的圓孔，用錘子敲擊。

五六十斤的離合器輪“哐當”砸在水泥地上，震得水泥地坪都在顫抖。

三下五除二地拆了離合器撥叉和機架的連接螺絲，然后拆下皮帶輪。

接著就是傳動齒輪...

拆卸講究的就是一個快字，四人就像打仗一樣，各自拆著自己負責的部件。

沒一會兒，幾人的額頭都開始冒汗。

吳牧很快就拆完。

檢查了一遍拆下來的部件，吳牧拎著制動輪和需要更換的配件出了車間。

先去鉗工車間。

讓鉗工拆去離合器輪上舊的摩擦片，然后鉚上新的摩擦片。

然后拿著舊配件去倉庫領新的配件。

領好新配件，吳牧再次進入車間。

這時，三號也拆完了部件。

就剩下一號二號還在揮灑汗水。

四號部件要等曲臂軸等主軸校正好，等技術員驗收合格之后才能安裝，吳牧也只能等著。

但他也沒有干看著，主動給小汪幫忙，和二號一起把拆下來的大料抬著送去木工車間。

平車是個硬碰硬的活，容不得半點偷工減料。

由于沒有保全工，前灶織布廠的布機的配件都磨損嚴重，和棉十八的布機狀況根本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需要更換的配件也就很多。

這時候的配件可沒那么精密，很多配件都需要再次打磨、銼削加工，這也大大地增加了吳牧等人的工作量。

瞥了一眼另外三人忙碌的身影，吳牧心里不由得暗嘆：

“難怪這前灶織布廠會出50塊錢一臺的高價了。

少了這活怕是真的沒人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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