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通知之后。

“快點、快點！車要開了！快去檢票....”

許多坐在長條椅上的乘客紛紛起身，嘴里招呼著同伴，拎著大包小包涌向檢票口。

吳牧也抱著小靜怡，拎著帆布旅行包跟在人群后面，順利檢票上車。

靜海開往臨海的是一輛紅漆白身的老古董通道車。

通道車又稱鉸鏈車，由兩節車廂組成。

就是大家經常說的兩節頭客車。

這年頭的客車根本沒有空調。

剛一上車，熱浪就撲面而來。

車廂地板粘著陳年的油漬，混合著汗酸味和汽油味，令人作嘔。

吳牧屏住呼吸，拎著包的手拿著車票尋找自己的座位。

還好，他的座位靠著右側的窗戶。

這老古董客車雖然沒有空調，但窗戶都是可以打開的。

吳牧把小靜怡放到座位上，接著把帆布旅行包放到行李架上，然后趕緊打開了車窗。

倒是沒有人帶著雞鴨鵝之類的，大宗行李也都放到了客車的棚頂上面，車廂里還算寬松整潔。

駕駛員和隨車司乘員是一對中年夫妻。

夫妻倆個子都不高，胖胖的。

這輛雙接頭老古董客車就是他家承包的。

前世，吳牧每年都要坐上幾次，直到這輛車淘汰。

到了發車時間，胖子夫妻二人上車，點了一下人數，和車站的工作人員交接好之后，胖子駕駛員發動客車，搖搖晃晃地開出車站。

上了大路正常行駛，外面的自然風吹進來，客車的空氣開始快速流通，吳牧這時候才感覺好受了一些，也不那么熱了。

“小兄弟去哪兒？”

吳牧身邊坐著一位中年大叔，汽車開動后，兩人聊了起來。

中年大叔之所以會這么問，是因為這時候的客車沒有直達一說。

客車沿著老204一直走，一路經過下園、白浦、東皋、海陵等地，逢站必停的同時，半路也有人上下車。

吳牧說道：“我送孩子回老家臨海，大哥你呢？”

中年大叔說道：“我是海陵的，昨天來靜海辦事，現在回海陵...”

客車一路走走停停，吳牧也和中年大叔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直到沒了話題，靠在座位上昏昏欲睡。

小靜怡剛上車的時候還睜著烏溜溜的眼睛，這會兒也在吳牧的懷里睡著了。

這輛車是早上六點從凌海出發到靜海，下午返回臨海。

一天就這么一個來回。

所以，胖子駕駛員一點也不著急。

一百多公里的路，磨磨蹭蹭地開了四個多小時。

等到這輛兩節頭的客車開進臨海車站，時間已經是下午5點出頭了。

好在一路上這老古董客車沒壞過，要不然磨蹭到天黑都有可能。

吳牧從行李架上拿下自己的帆布旅行包，抱著小靜怡下車。

出了出站口，一群人就圍了上來。

“摩托車，小兄弟去哪兒，摩托車送一下。”

“三輪車！小兄弟！三輪車要不要？”

“住宿！有單人間，雙人間，可以洗澡...”

“不需要！”吳牧用臨海話大聲拒絕，用胳膊推開擋住自己去路的人，加快步伐遠離出站口。

即使是到了自己的老家也不能放松警惕。

佛爺可不管你是哪兒人，也不會顧及什么老鄉不老鄉的。

只要給他們機會，他們連老鄉去醫院看病的救命錢都不會放過。

走到東進路邊，一個中年人騎著一輛三輪車靠了過來。

“去軋花廠多少錢？”

“一塊五。”

這個價格也不高，吳牧懶得糾纏，抱著小靜怡跳上了三輪車。

軋花廠位于北關橋北邊，老通榆路路西約莫500米左右。

從軋花廠的大門到通榆路之間有一條七八米寬的馬路相連。

路口北邊是一個自行車修理鋪子，往西路北第二家就是小姑父葉衛民家。

葉衛民家去年剛剛把老房子拆了，建了一幢三上三下的二層小樓，門前的院子緊挨著馬路。

院門敞開著。

小姑媽吳蘭香不上班，除了偶爾出逛街、去菜市場買菜，一般情況都在家。

吳牧下了三輪車后，抱著小靜怡直接往院里走：“小姑！小姑...”

“哎呦喂！是牧子啊！什么時候回來的？”

隨著聲音，吳蘭香臉上洋溢著熱情的笑容，邁著小碎步從廚房里迎了出來。

吳蘭香今年39歲，梳著整齊干凈的齊耳短發，身材豐滿卻不顯肥胖。

臉色紅潤，看上去比實際年齡還小幾歲。

“小姑！我剛到。”

吳蘭香看著吳牧懷里抱著的小靜怡，疑惑地問道：“牧子！這孩子是？”

吳牧沒正面回答，他把小靜怡往她懷里一送：“哎喲！抱了一路，累死了，小姑！你先幫我抱會兒。”

吳蘭香接過小靜怡時，小靜怡咧竟然對著她嘴笑了。

小靜怡嘴角的梨渦讓吳蘭香恍惚看到了年輕時候的自己。

回過神后，她急忙說道：“哎！哎！我廚房里還燒著菜呢！”

“我來！”

吳牧隨手把帆布旅行包往廚房門口的小凳子上一放，然后就鉆進了廚房。

鍋里燒的菜是青椒炒茶干。

吳牧翻炒了幾下，問吳蘭香：“小姑！放鹽了嗎？”

吳蘭香：“放了，就味精沒放。”

吳牧放了點味精，再次翻炒了幾下，感覺火候差不多了，拿了盤子把菜出鍋，然后問道“小姑！還要炒什么菜？”

吳蘭香嘴里“嘖嘖嘖”地逗了一下小靜怡，然后說道：“你今天來晚了，現在也買不到菜了，就再炒個雞蛋，然后炒個青菜吧。”

吳牧動作麻利的開始打雞蛋。

起鍋燒油，等油溫升上來，然后把打好的雞蛋倒進鍋里。

吳蘭香抱著小靜怡在一邊看著，一臉的不可思議：“牧子！你啥時候學會做菜了？”

吳牧說道：“嗐！就炒個雞蛋，這有什么難的...”

這時候，葉衛民推著自行車進了院子。

聽到吳牧的聲音后，他把自行撐在院子中間就走向廚房，邊走邊說道：“牧子來啦！”

剛到廚房門口，他就看到吳蘭香懷里抱著個孩子：“咦！這是誰家的孩子。”

吳牧一邊把炒雞蛋出鍋，一邊說道：“小姑父回來啦！這事說來話長，一會兒吃飯的時候我再和你們細說。”

吳蘭香吩咐葉衛民道：“衛明，家里沒什么菜，你去軋花廠門口的鹵菜攤看看，買點豬頭肉回來。”

吳牧客氣道：“小姑！不用了吧，有這些菜夠了...”

話沒說完，葉衛民已經跨上自行車出了院子。

吳牧再次起鍋燒油，然后把吳蘭香已經準備好的小青菜倒進鍋里翻炒、最后放鹽和味精出鍋。

關了液化氣灶的火，吳牧把菜端到了一樓客堂間的八仙桌上。

沒一會兒，葉衛民也再次騎著自行車回來了，手里拎著鹵菜，自行車后架上還有一扎海花啤酒。

吳牧幫著把啤酒拎進屋，坐下開始吃飯。

此時葉衛民和吳蘭香的心里已經如貓抓一般。

“牧子，這孩子？”

吳牧喝了一口啤酒后，從帆布旅行包里拿出了那張張所長開的證明。

葉衛民看到“遺孤”二字，臉色驟然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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