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牧回到宿舍后。

后腳秦霞就跟著走進了房間。

見吳牧臉色有點不好，她關(guān)心地問道：“牧子！廠里找你什么事？”

吳牧坐在床邊，指尖深深掐進掌心，沉默了幾秒，然后面帶苦澀地說道：“川渝那邊來人了，張艷芳沒了！....”

吳牧頓了頓，像是要把那個“死”字嚼碎了咽下去：“她在老家有個男人，那男人捅的，一尸兩命?！?

“你說什么？”

秦霞震驚過后猛地捂住了嘴，眼淚悠地滾落下來。

她和張艷芳同班，后來更是和吳牧一起租住到了她們家，那姑娘總愛給吳牧夾菜：“男人就要多吃點...”

這次請假沒準時趕回來，還以為是她背叛了吳牧的感情，卻原來是遭了不測...

她怔怔地站在吳牧身前，喃喃自語道：“張艷芳死了？怎么會這樣呢？好好的回去探親，怎么就死了呢？...”

回過神后，她抬手伸向吳牧，手在空中懸了片刻，最終輕輕落在他的后頸，，把他的頭慢慢地擁進自己的懷里，流著眼淚柔聲安慰：“牧子！別難過！....”

一邊安慰，她的手也越摟越緊。

“咳咳咳....”

被按進了柔軟的重重峰巒之間，讓吳牧感覺到快要窒息，他掙扎著仰起了頭，沒好氣地說道：“我是有點難過，但你也不能這樣安慰我吧，都快被你捂死了！”

秦霞看著吳牧的樣子有些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最終還是破防了：“噗呲！你個癡鬼！...”

吳牧說道：“對了！張艷芳還有一個不到兩歲的女兒，臨終前留下遺愿，說要讓我照顧這個孩子，這次川渝來人，一是通知張艷芳去世的消息，二也是受張艷芳的委托，把孩子送過來了....”

吳牧把來龍去脈詳細地給秦霞說了一遍。

“什么？張艷芳都有女兒了？這....你答應(yīng)了？”

吳牧點點頭說道：“我答應(yīng)了，孩子是無辜的，我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不管”

秦霞恨鐵不成鋼地教訓起了吳牧：

“哎呀！你怎么能這么沖動呢？你自己都沒成家呢，你這樣以后還有誰愿意嫁給你？”

“大不了就不結(jié)婚了唄！”吳牧無所謂地說道。

秦霞伸出手指一點吳牧的額頭，嬌嗔道：“你總是這樣心軟，可往后帶著個孩子，日子怎么過？”

秦霞咬了咬嘴唇：“那孩子....多大了？會叫媽媽了嗎？”

吳牧搖了搖頭：“還不到兩歲。”

秦霞再次紅了眼眶：“造孽！...這么小就沒了娘，算了！誰叫我也心軟呢，孩子在哪兒？抱回來吧，我家領(lǐng)養(yǎng)了?！?

吳牧搖了搖頭說道：“孩子在廠里的托兒所，不過，你也不符合領(lǐng)養(yǎng)的條件?！?

秦霞非常不理解：“你一個沒結(jié)婚的毛頭小子都能領(lǐng)養(yǎng)，我怎么就不符合條件了？”

吳牧耐心解釋道：“我也不符合領(lǐng)養(yǎng)條件，但我已經(jīng)幫孩子考慮好了去處，我小姑媽....，明天我就把孩子送回去?！?

秦霞暗自松了一口氣，坐到吳牧身邊，頭靠到他肩膀上，倆人依偎在一起：“這樣??！那倒也不錯！不過，你明天怎么回去呢？”

“當然是坐公共汽車回去了！”

“你身上還有錢坐車嗎？”

“有！我剛剛跟廠里付了上個月的工資?！?

“這樣啊，哎呀！.....”

正聊著呢，秦霞嘴里突然發(fā)出一聲嬌呼。

這才聊了一會兒天，癡鬼的手就開始不老實了。

一看鬧鐘的時間，她很快反應(yīng)過來：“你呀！都這樣了，還不老實，不理你了！”

說完，她拉出他的手，推開吳牧之后落荒而逃。

秦母馬上就要下班回來了，再被他摸下去，那就不好收場了。

......

轉(zhuǎn)眼到了晚飯時間。

吳牧拎著熱水瓶朝著廠里走去。

進了大門后，吳牧直奔托兒所。

小不點在一張木頭制作的搖車里睡得正香。

吳牧問托兒所的阿姨：“大姐：這孩子還好吧？”

阿姨說道：“半小時前倒是醒過一次，哭了幾聲，我給泡了點奶粉喂了，沒一會兒就又睡著了，這孩子倒是蠻乖的嘞！”

吳牧道謝：“麻煩大姐了！”

“嗐！沒關(guān)系的！我們就是照顧孩子的....”

看到小不點很好，吳牧才安心地離開了托兒所，去食堂吃飯。

打好飯后，吳牧端著飯盆掃了一眼，就見大頭已經(jīng)湊到了張扣云的身邊。

也不知道這貨在說些什么，逗得張扣云咯咯直笑。

吳牧沒有上去打攪，找了個空位獨自坐下后埋頭吃飯。

等到張扣云跟著班上的擋車工一起走了，大頭才端著飯盆坐到了吳牧身邊。

“牧子！廠里老包找你干嘛的？她們都在傳你有了個孩子.”

吳牧點了點頭說道：“她們說得沒錯！”

大頭一臉疑惑的問道：“不是，牧子！這到底是咋回事?。俊?

吳牧只得再次把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大頭聽了震驚的同時又替吳牧惋惜不已：“多好的女朋友啊，咋說沒就沒了呢？”

“行了！明天我把孩子送回老家，你幫我做兩個夜班?！?

大頭拍著胸口保證道：“放心吧！沒問題！”

一個熟練的保養(yǎng)工也頂?shù)蒙洗蟀雮€跟班機修工，一些簡單的故障勉強都能解決，維修速度可能慢點，就代兩個班問題不大。

回頭和錢桂芬講一下，再和小汪打個招呼，要是大頭碰到什么疑難雜癥，讓他出手幫忙解決就可以了。

把飯盆送進更衣柜后，吳牧打了熱水，然后拎著熱水瓶匆匆回了宿舍。

躺到小床上，吳牧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席子，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滿腦子都是張艷芳的身影，她的笑聲，甚至是想象中她渾身是血的場景，以及她彌留之際那對這個世界不舍的眼神。

原以為前世經(jīng)歷過一次，加上自己是個心里五十多歲的老登，見慣了人世間的悲歡離合，心情不會再大起大落。

結(jié)果還是會心痛。

月光透過窗縫，在吳牧的床頭投下一道細線，像極了張艷芳曾經(jīng)為他縫補襯衫的針腳。

吳牧伸手想抓，卻只握住一片空蕩。

盯著上鋪的床板，吳牧恍惚間又看到張艷芳在食堂偷偷往他飯盆里夾肉的模樣。

她總說“男人就要多吃點”，可如今連這句話也成了絕響...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吳牧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今天秦霞沒有喊他。

直到床頭的鬧鈴聲響起，才把吳牧吵醒。

穿好衣服，在水池邊洗漱好后，吳牧拿著秦霞洗得干干凈凈、疊的整整齊齊的工作服，匆匆地往廠里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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