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量天尊，終究還是出了紕漏。”

李唯闔眸長嘆，胸中郁結如苦海般翻涌。

奧蘿拉向來只在乎周遭人事，對兄妹倆的遭遇沒什么感覺，反倒興致盎然地摩挲著下巴，分析道：“那個機油佬絕對有鬼，還有什么安東尼執事、狗屁主教總督之流，通通不是什么好東西！就應該找個機會把他們都殺嘍！”

“多言數窮，不如守中。”

“什么意思？”

李唯再嘆一聲，這回卻非苦悶，而是無奈之情溢于言表：“我是說，忽然想起個人或許能得上忙。”

“你該不會是說那位'帝皇的新娘'吧？”奧蘿拉舉起雙手比畫引號，語氣帶著自己都察覺不出的厭惡：“人家可不會聽你這個異教徒胡說八道！更何況咱們還跟她有仇呢！”

李唯揚起拂塵輕敲她的腦袋：“我說的是阿爾瓦神甫，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我...”奧蘿拉捂著額頭哽住，而后狡黠一笑：“我在想你的屁股毛權杖怎么一股崩崩的口水味？”

“你去問它！”李唯甩袖轉身，舉手投足間有股超凡脫俗的瀟灑。

“這回又要去哪兒，慶典馬上就開始了？”

“上巢！”

伊拉斯謨·X-9·阿爾瓦，本地機械修會另一位高階神甫，因與埃隆神甫積怨頗深，所以常年駐守上巢。

按李唯的理解，這兩人的矛盾根源在于學術路徑的分歧：一個是搞純數的，一個是工科出身。

阿爾瓦鄙夷埃隆的課題粗陋低端，埃隆嫌棄阿爾瓦的構想不切實際。

斯緹姆終究只是個普通到有些貧瘠的巢都世界，既無珍稀礦藏，工業規模也乏善可陳，傾其所有也只能勉強供養一名鑄造賢者。偏偏這兩人又都卡在關鍵的位置上，能忍住沒斗得你死我活，已經相當給歐姆彌賽亞面子了。

話又說回來，倘若埃隆是把“我有問題”刻在腦門上，那阿爾瓦曖昧不清的態度更像團未爆的熱熔彈。

李唯其實這次上巢之行基本沒抱太大希望，但該盡的努力還是要盡，即便最終徒勞無功，也不過是多費些鞋底與口舌而已。

“emmm......去上巢的路該怎么走？”

“不認識路你走這么快？起開！”奧蘿拉被氣笑，卻還是領著他往最近的通道走。

.........

巢都上層對下巢的防備堪比禁軍把守靈柩，通道口森嚴的堡壘猶如天塹。兩扇合金大門緊緊關閉，好似焊在了一起，連光都滲不進分毫。門上巨大的帝國鷹徽冰冷地俯視著一切，看似一視同仁，實則把高低貴賤刻進了骨縫。

全副武裝的守衛如雕像般佇立，爆彈槍在探照燈下泛著寒光。他們對帝國的忠誠堅定不移，他們對每一個試圖跨越鴻溝的下巢賤民重拳出擊！

除非趕上帝國的重大節日與慶典，否則平時僅靠幾條老舊滑索連接上下巢區。

當然這條規矩同樣只針對低賤的下巢佬，權貴老爺們卻可以乘坐飛艇自由往返各個區域。

至于更下面的底巢？在行星政府眼里那里都不能算行政區，只是充滿廢物與污穢的垃圾場罷了。

“你有通行證嗎？”奧蘿拉叉著腰，仰臉望著如山岳般宏偉的巨門。

李唯從袖中掏出一封蠟封的信箋，火漆印上嵌著齒輪與權杖的紋章：“這個算么？”

“阿爾瓦那老家伙的私人印章！”奧蘿拉一把搶過信箋，對著光瞅了半天：“算，這可比通行證好用多了！和他打了那么多年交道，怎么從沒給我寫過這玩意兒？”

李唯打趣道：“您的人脈還真廣啊，總督女士。”

“那是當然！”奧蘿拉把信往衣襟里一塞，動作熟練到像揣自家鑰匙：“巢都有名有姓的人物我哪個不認識！別說他們本人，就是他們的祖先都和我稱兄道弟！”

話音未落，她已經晃到守門軍官面前，熟絡地與其攀談起來，不一會便朝李唯擺出搞定的手勢。

兩人跟著一名防衛軍拐進堡壘側門，踏上只供內部使用的升降梯，直直奔著上巢而去。

李唯始終沉默，甚至沒有追究奧蘿拉昧掉那封信的事，反倒是她自己先憋不住了。

“雖然守下巢撈不著什么油水，但偶爾也能弄到些好東西，想最快脫手又想賣個好價錢，全巢都只有我能辦到！”

“嗯。”李唯淡淡應了聲。

“嗯就完了？！”奧蘿拉氣得抓狂。

“不然呢？”李唯兩手一攤：“夸你干得漂亮？勾結守衛，欺上瞞下，走私軍需，損公肥私？”

“跟你這種死腦筋說話簡直浪費唾沫！”奧蘿拉氣得抱臂轉身，不想再看他。

當沉默的重量蓋過因快速上升而轟鳴的金屬轎廂，李唯忽然開口：“我覺得這個地方爛透了。”

“向來如此。”奧蘿拉靠向轎廂鐵網，一只腳郁悶地踢來踢去。

“向來如此便對嘛？”李唯仰頭望著深不見底的電梯井：“我們回去吧，有些人值的救，有些人......”

“你發什么神經！”奧蘿拉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狀態不對。

她思索片刻，突然靈機一動，猛地扯下脖子上的水晶，緊緊握在手中，繼而揮起拳頭，用盡全身力氣朝李唯的腹部砸去。

“你給我——醒過來！！！”

剎那間，那顆原本看似普通的棱形水晶綻放出一股浩蕩的靈能，如洶涌的波濤般向四周擴散開來。

毫無防備的李唯，先是被這股強大的能量狠狠沖擊，緊接著又結結實實地挨了奧蘿拉這飽含幾百年功力的一拳。

太清玄天氅又不以防御見長，這一記老拳，直接打得他五臟翻騰，兩眼發黑。

“你瘋......”

話剛出口，李唯瞬間想到了什么，立刻盤膝而坐，收斂心神。

“哈夫萊夫街第999號在哪兒？”

奧蘿拉一愣，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問，可還是回答道：“沒有999號，我們的倉庫面積太大，占了三個編號。”

“電梯目前在第幾層？”

“樓層顯示壞了，我們一直在第99...層。”

“時間？”

“泰拉時9點13分。”

“本地時間！”

“斯緹姆時9點99分09秒，日期是9月...9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