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陰化生,水位之精,虛危上應,龜蛇合形......”
兩天后。
客棧的屋內,陳圣不停不歇的修持著真武咒,兩天時間,他足足誦念了一百余次。
半炷香可誦一次,每日修持超過十四個小時。
“明日小茶會的請帖送來了。”
等到陳圣又修持完一遍真武咒,少女這才開口:
“是那陳德清的侍衛送來的,能找到這間客棧,他追查了你我。”
陳圣緩緩睜開眼,目中精光閃動,很鋒銳,但又旋而隱沒。
修持真武咒之下,精神飽滿,銳氣漸生。
師父最后交代,此咒重在陰陽平衡,更重在殺伐銳氣,威嚴霸道。
咒中有十六字,是為‘周行六合,震懾萬靈。無幽不察,無愿不成’。
按照師父的話說,修持此咒,欲求威嚴,震懾萬類,便受不得委屈,當拔劍時就拔劍。
正因如此,容易惹出大麻煩,他才會給自己‘三次撐腰’。
“陳德清......”
陳圣咀嚼著這個名字,忽然問道:
“靈槐,你似乎很了解京城陳家?那你可否知道我?”
“不是京城陳家。”諸葛靈槐搖了搖頭:“天下世家門閥,我知其全。”
這個從未離開過西蜀,甚至從未離開過龍驛縣的少女,口氣卻大的嚇人。
頓了頓,她輕聲道:
“我知曉,京城陳家三位當家,大房教化使陳道生,二房兵部侍郎陳道權,三房錦衣衛指揮使陳道先。”
“還有三女,大女皇貴妃陳春,次女當今首輔夫人陳夏,以及小女,陳秋。”
陳圣聽的有些迷糊,但在陳秋二字入耳時,他猛然坐正。
那封寫給王道陵的信上,落款署名便是陳秋。
大抵,是自己的母親。
“教化使,指揮使,這兩司一衛被陳家把持了兩個?”陳圣喃喃自語:“還有皇妃和王妃.......陳家盛極。”
他總算知道了內行司為何會找上自己,選擇自己。
同時把持錦衣衛與教化使司......
“那我呢?”他看向諸葛靈槐。
少女輕輕一嘆:
“近二十年前,陳家曾有一樁丑事。”
“小女陳秋,在接了聘禮,要嫁給周王爺的前夕,宣告京城,自個兒已有生孕,那門親事自然告終。”
“半年后,陳秋誕下一子,陳家也找了半年那孩子的父親,沒找到,最后孩子隨母姓,當然也入不得族譜,只是‘外子’。”
“時年,號天下第一巨富的陳秋,入安養道觀,侍奉三清天尊,十九年間,未出安養觀一步,出不得安養觀一步。”
陳圣默默的聽著。
諸葛靈槐盤著佛珠:
“至于那外子,在陳家的境況,自然也不好,具體無從得知,只知道三年前,陳家以此外子‘行事紈绔,飛揚跋扈’為由,將陳秋留給他的三大商行,盡數收走。”
她嘆了口氣,最后道:
“公子雖背負京城三惡之名,但我見公子行事,無有跋扈,更不見紈绔,陳家倒是找了一個好理由。”
陳圣笑了起來:
“難怪師父說,到時候要在陳家門前,給我擺上拜師宴。”
他心頭了然,所謂京城三惡,恐怕是陳家強安在自己頭上的了。
“你感動嗎?”諸葛靈槐沒頭沒腦的問了一句。
“感動,但更多的是擔心。”
陳圣一攤雙手:
“我在擔心師父會不會被權勢如此之盛的陳家給打死。”
諸葛靈槐失笑:
“陳家的起勢,與武當山不無關系,雙方互為靠山,王八道長雖然道號古怪,但在武當中的地位,恐怕不低。”
陳圣沒有說話,走到窗前,看向外面熙熙攘攘的長街,兩天時間,紅衣緹騎給這座集鎮帶來的恐懼已然被沖散了許多,
中原來的俠客和門閥子弟們,又都出現在街上。
“雖然記不清了,但我一定在陳家受盡了委屈。”
………………
“這些年,我是受盡了委屈啊!”
陳德清摸了摸腹部:
“我一想到那陳圣,我就胃疼!這混賬玩意,揍我的時候最愛踹我肚子!”
說著,他臉上浮現出濃濃的擔憂來:
“這家伙是被發配到蠻蜀來了的......他不會也在這兒附近吧?”
漢王世子戲謔的笑著:
“你就這么怕?”
陳德清沒好氣道:
“我陳家小輩,誰沒被他揍過?昔年我挨的最慘烈!”
漢王世子鄙夷:
“誰讓你們陳家將我姑姥姥給囚進道觀十九年?”
陳德清神色一肅,警告道:
“此事可提不得。”
漢王世子撇了撇嘴,轉而豎起了大拇指:
“總之,我兄弟陳圣,是這個!”
陳德清老臉一黑:
“他是你表舅。”
“我倆各論各的。”漢王世子拍了拍陳德清的肩膀:“小德清啊,怎么,到現在你還記恨著我好兄弟呢?”
陳德清有氣無力:
“我也是你舅......我可不要和你各論各的。”
漢王世子哈哈一笑。
有侍衛走了進來:
“公子,請帖已然送到了,不過只見到靈槐姑娘,這兩日時間,那戴著面具的蠻子并未出過客棧。”
漢王世子心頭一動:
“蠻子?什么蠻子?”
“一個戴著鬼臉面具的蠻子,身手不錯,多半筑基圓滿了。”陳德清抿了口茶:
“我給他遞了兩份明日茶會的請帖。”
漢王世子若有所思:
“茶會斯文,你請一個蠻子做甚?”
“看他不順眼。”
陳德清老實道:
“那家伙的聲音,與陳圣這王八羔子很相似,我一聽就直冒火......你是沒見那蠻子身邊的姑娘,那模樣,嘖。”
他嘆道:
“怎么就和一個蠻子親近呢?”
漢王世子神色古怪,大抵猜出了聲音與陳圣很像的蠻子是誰。
他狀若隨意的問道:
“便只是聲音相似而已,你便要遷怒別個?至于嗎?”
陳德清憤慨:
“這些年,我是受盡了委屈啊!!”
說著,他一嘆氣,一攤手:
“放心,我又不是陳圣那跋扈的紈绔,做事有分寸,只是這蠻子傷了我的侍衛,雖說是因未知奸人做惡法在先......但這傷,我總該替他們還回去。”
“睚眥必報,不分對錯,這是我陳家的處事之道。”
輕飄飄的話蕩在院中,似乎冰寒。
漢王世子的白眼幾乎要翻上天了:
“是個蛋的陳家處事之道......這分明是我兄弟的處世之道!”
“怎么,耳濡目染之下,你也學上了?”
陳德清黑著臉:
“至少陳家我們這一輩,都是這么行事的......若不照此做,陳圣那混賬東西,是真打,真下狠手!”
“久而久之,規矩便入了骨......我怕來年陳圣知道此間事,我若沒按他說的睚眥必報,定給我再揍的半月下不了床!”
他拍著大腿:
“這么多年,我,我們,是受盡了委屈啊!”
“還好,總算苦盡甘來,見不到那混賬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