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十一。

“新生之事，不可墜下。”

盡管明日就是那所謂的小茶會，但陳圣并不太在意——一群公子哥們的閑玩罷了。

若非想要多了解一下自己過往的故人，再加上想借陳德清的名頭混入大法會，

這茶會詩會，他是絕不會去的。

“北市唯一售賣新生大藥的，就是集鎮盡頭的莊氏錢莊。”諸葛靈槐如是說道。

“莊氏錢莊？”陳圣有些好奇：“這邊民互市中，還有錢莊？”

“嗯呢。”

諸葛靈槐輕聲解釋：

“莊氏錢莊遍布大慶各地，算是最大的錢莊之一，能與之媲美的只有秋字號和圣字號兩家大錢莊。”

秋字號，圣字號。

陳圣沉默了一下：

“這兩家不會是我娘的吧？”

靈槐說過，自己那位母親陳秋，曾經是大慶第一豪富。

“公子真聰明。”諸葛靈槐笑了笑：“圣字號創辦于十九年前，下個月五號便正好滿十九周年......與公子同年同歲，嗯，也同日。”

陳圣的誕日便是四月五，昭覺寺法會召開的日期，也是四月五，正為清明節那天。（注1）

兩人并肩朝著莊氏錢莊的方向走去。

集鎮里的莊氏錢莊，只是一棟三層小樓，四角屋檐上都有屋脊獸，修建的很漂亮，與集鎮里的宅屋格格不入。

“一樓是錢莊，二樓則是買賣東西的地兒，雖然只是一家開在集鎮里的小分莊，但珍奇玩意倒是不少。”

諸葛靈槐一邊解釋，一邊帶著陳圣進了小樓。

才一進門。

“喲！靈槐姑娘！”敲打著算盤的掌柜連忙迎了上來，一副笑瞇瞇的模樣，身材臃腫，像是個笑彌勒。

陳圣心頭微微一凜。

【異種：金鼻鼠命，斬之添金鼻鼠，得‘聚財’】

不僅僅是罕見的異種命，這胖掌柜的氣血洶涌至極，至少為新生圓滿的人物！

大概率是點燃命火、入了門道、修了奇術的高手。

自從真武咒修持超過百遍后，陳圣隱約可以感知到他人體內氣血之厚重。

胖掌柜那雙藏在層疊肥肉里的小眼珠子，掃了掃陳圣，驚訝道：

“這位該是近日聲名鵲起的鬼面大蠻了吧？”

前兩日鬼面蠻子以一敵四的事兒，自然已傳遍了這座不大的集鎮，口口相傳下，便多出了個‘鬼面大蠻’的諢號。

“都說鬼面大蠻有江湖人榜前十的水準，今日一見，當真不凡！”胖掌柜又驚又嘆，一副崇敬模樣，

但陳圣感知著對方渾厚的氣血，盯著墨跡上眨眼的異種命，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掌柜客氣了，俺就是個山野莽夫。”陳圣應了一聲后便不再言語。

胖掌柜不以為意，笑撐著肥臉，拍著大肚皮，轉而道：

“靈槐姑娘今日來，還是售賣金雞大藥嗎？近日北市多了不少俠客，大藥價格是有升的，往日里一副金雞大藥八兩銀，今日給九兩！”

少女笑著搖了搖頭：

“我們是來買大藥的。”

“買？？”胖掌柜詫異，看了眼陳圣，旋即道：“如今一副大藥十五兩銀，既然是靈槐姑娘要，便十二兩的價即可。”

“十二兩，貴了。”

一個溫和的聲音從樓上傳來，伴起下樓的腳步聲。

陳圣側目看去，走下來的是個儒雅公子，穿著白衣，腳步沉穩，身上卻并無墨跡纏繞。

“大少爺！”胖掌柜連忙點頭哈腰，介紹道：“這位是咱們莊氏錢莊的大少爺......整個莊氏錢莊的大少爺。”

陳圣、諸葛靈槐對視了一眼。

儒雅公子微笑著拱了拱手：

“不才，莊洪，見過兩位。”

陳圣維持著野蠻子的人設，沒搭話，諸葛靈槐上前一步：

“原來是莊公子，早已聽聞莊氏錢莊莊公子的大名，年紀輕輕便開始接手錢莊生意，叫莊氏錢莊蒸蒸日上......莊公子也是來參加法會的嗎？”

“昭覺寺的賜福，可是大手段。”莊洪微笑：“某停滯在千日新生圓滿很久了，若僥幸得了賜福，未必不能靈光一閃，找到、點燃命火。”

陳圣垂了垂眼瞼，這莊洪，身上沒有墨跡，壓根連新生都不曾開始！

但......

感知中，對方氣血也的確很渾厚，符合新生圓滿的水準。

怪事。

莫非，并未新生，只是用取巧的法子壯大了皮肉筋骨？

可既然如此，根本沒有點命火的可能......

陳圣收斂思緒，懶得多想——不論這其中有啥問題，和自己可沒半點關系。

“金雞村這些年，替我們錢莊供應了不少大藥，如今靈槐姑娘親自來買藥，十二兩銀子，貴了。”

莊洪含笑：

“直接給八兩的成本價就是。”

“多謝。”諸葛靈槐拱手，并未推辭，一旁的陳圣從布囊中摸出銀票和全部碎銀，

零零碎碎加起來，有七十二兩。

自己的所有家當。

莊洪親自收了銀錢，掃了一眼便有了數，轉頭吩咐道：

“取十副珍品大藥來。”

胖掌柜喏聲退去里屋，諸葛靈槐蹙眉：

“莊公子，十副珍品大藥，成本都要一二百兩銀子了吧？”

莊洪笑容如沐春風：

“靈槐姑娘可是咱們的大客戶，百兩銀子，何足掛齒？”

他接過掌柜遞來的十副大藥，親自遞給陳圣：

“這位兄臺一看，便非凡人，日后當好好親近親近才是。”

“噢。”陳圣瓦聲瓦氣的應聲，也不多停留，便在靈槐的攙扶下，告辭離去。

莊洪微笑目送。

………………

傍晚。

陳圣坐在浴桶里泡著藥液。

“珍品大藥，不用如普通新生大藥般苦苦打熬全身，便可以吸收藥性增添力氣。”

少女輕聲道：

“故此，一副珍品大藥，市價往往超過三十兩銀。”

陳圣蹙眉：

“怎么這般昂貴？不就省了捶打身體的步驟嗎？”

靈槐笑道：

“珍品大藥是世家弟子才用的，那些貴人身嬌肉嫩，受不得苦，又不缺銀錢，珍品大藥的價格自然水漲船高。”

陳圣微微蹙眉，忽然不想泡藥浴了，這一轉手，十副珍品大藥足可以換四十多副普通大藥！

效用反正又沒區別。

他問道：

“這個莊洪，一上來就是幾百兩銀子，好大的手筆......他似乎認識你？”

“嗯，幾百兩對整個莊氏錢莊的少爺來說，不算錢。”

少女并未猶豫什么，簡短道：

“金雞村和莊氏錢莊，有大交易的。”

不等陳圣發問，她便主動解釋：

“我們和莊氏錢莊有訂約，一直在采買甲胄、刀弓、勁弩。”

陳圣劇烈嗆咳：

“啥玩意？甲、弩？？金雞村要造反？”

靈槐搖了搖頭：

“一個村子幾百人，造什么反？具體我也不知道，都是婆婆在負責，這些東西送去哪里，也只有婆婆知道......村子里除了我和婆婆，沒其他人知曉此事。”

陳圣盯著少女：

“這事情要是傳出去，別說一個金雞村，整個莊氏錢莊都要被抄沒......你便這么告訴我了？”

靈槐輕飄飄回答：

“婆婆說了，在你面前，什么都不用隱瞞，只需要幫你，幫好你，就夠了。”

陳圣不再說話，靜靜的泡在浴桶中，力氣緩慢的增長著。

藥浴泡完，單臂已添一斤力氣，若是全身，便是兩斤力道。

新生六百零一日矣。

“龍驛縣的水，真深啊......”

他輕嘆。

（注1：統一起見，用的公歷，架空防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