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蠻民
- 狩命于天
- 快樂的六只耳
- 2550字
- 2025-05-09 18:09:42
滾燙的血液還在頭斷處流淌,舞刀的尸軀穿著一身染血錦衣,
這一幕要多詭異有多詭異。
師爺也懵了,似乎很怕那口卷起陰霧煞氣的鬼頭大刀,帶著縣令步步后退:
“死而不僵?你入了門道?可分明連千日新生都未曾開始......怪事,不過【死而不僵】終非【斷頭不死】,至多一個時辰,你必死無疑……那便告辭了!”
話落,他大抵是顧及縣令的安危,狠狠踏地三下,
陳圣看見兩人沒入泥土,消失不見。
而那具無頭的身軀,還在本能的揮著鬼頭大刀,刀鋒劈開雨幕。
眼皮漸沉,漸沉。
他最后只看到有一個頭上插著十八根艷雞羽,赤著上身,圍著草裙的老蠻子。
老蠻子捧起陳圣的頭,拋了拋。
“無量天尊!”他感嘆了一句。
…………
醒來。
嘴里的苦腥味回環不盡,在鼻腔中打轉,渾身上下都在疼,像是高速路上撞了大運,又像是被巨象來回踐踏八百次。
這是哪里?
陳圣艱難睜開眼,入目是一張畫滿彩繪、滿是褶皺的臉——一個老頭。
老頭脖戴獸牙,頭頂十八根艷雞羽,赤著上身,肌肉鼓起,僅穿著一條草裙。
有一種原始而野性的獨特美感。
【牛命,斬之得‘力士’】
“醒了。”
老頭舒了口氣,不等陳圣發問,他滿是老繭的手便如鐵鉗般掐住了陳圣的腮幫子,
而后將一大碗渾濁粘稠的不明液體灌下。
苦!臭!腥!酸!澀!
還夾雜著一點粘膩的甜。
陳圣算是知道嘴里那股陰濕的死魚味兒,是打哪來的了。
“嘔!!”
他實在受不了這味兒,下意識的將不明液體一口吐了出來,胸腔悶嗆。
一邊抑制住做嘔的生理反應,陳圣一邊勉強的打量起周圍環境。
是在一個木屋中,墻壁上掛著巨大的、不知名的獸顱骨,地上鋪著好幾張熊皮,
屋子里除了正盯著自己的老頭,還有七八個人擠在門口,身上并沒有墨跡繚繞,都赤著上身,僅穿一條短草裙,只是他們頭上的艷雞羽要少一些,
粗略一瞧,大都是十二根,有幾個九根和一個十五根的。
這些人身上的裝飾物,也都是獸牙、獸骨。
像是土人、蠻民。
此時此刻,門口擠著的七八個人都盯著地上,盯著陳圣吐出來的腥臭液體,面龐抽搐著,似乎在心疼。
“小友,要吃藥。”十八根艷雞羽的老頭很認真開口:“不然,好的慢。”
陳圣茫然,自己.....還活著?
他摸了摸脖子。
那里縫著細密的絲線。
“羊腸線,不妨礙身體......你這十天半個月不許劇烈運動,免得把腦袋給晃掉,聽到了嗎?”
老蠻子囑咐著,見陳圣沒反應,眉頭一皺,就要一巴掌拍他腦袋,卻又反應過來,拍不得。
真拍下去,說不得就把才縫好的腦袋拍掉了。
“先喝了大蟒湯!”老蠻子沒好氣道。
他那如同鐵鉗般的手再度扼住陳圣的腮幫子,將剩下半碗腥臭藥湯灌了進去。
陳圣強撐著沒有吐出來。
粘膩腥臭的藥湯順著食道緩慢的滾入胃中,幾乎是一瞬間,
陳圣覺得自己好像要燒起來了。
滾燙感如同火山爆發中炸出的巖漿,朝著四肢百骸洶涌,那種疼痛、酸楚等,都被燒灼感淹沒覆蓋,
他甚至覺得鼻腔中呼吸回環的不是空氣,而是炙熱的火!
許久。
陳圣體內的滾燒之感漸漸散去,渾身是汗,正輕微的喘息著。
老蠻子道:“我本來是要去龍驛縣砍了煉孩娃子的家伙,不想被你搶了先.......”
他上下打量著陳圣:
“你也該是個好人,這些日子就先在這兒好好休息著,等好全了再走吧。”
陳圣低低道了聲謝,就瞧見老蠻子帶著七八個土人走出了木屋,依稀聽見那些土人們把老蠻子叫做‘大祭司’。
屋子里恢復了安靜。
躺在床上,忍不住摸了摸脖子上的縫線,陳圣覺得有些夢幻——腦袋掉了,還能給縫回來??
他覺得,似乎和自己殺了那個貴女子時,胸前添上的血點圖案有關。
當時,似乎聽到了什么聲音......
休息半晌,陳圣掀開蓋在身上的獸皮,發現自己那一身染血錦袍已然不見,渾身都赤裸著。
他身看向自己的胸膛,白皙無痕。
并沒有什么血點和圖案在。
圖呢?
看錯了?
念頭才起,他瞧見胸口浮現血點,連成一條孤零零的小蛇圖。
蛇圖一現,脖子上傳來麻癢感,就好像傷口在快速愈合!
【斷頭不死】。
陳圣腦子里自然而然的閃過這一個念頭,像是自己砍了那個貴女后得的.....能力?
蛇類通常都可死而不僵,被砍下的蛇頭在相當長一段時間里,依舊可以咬人甚至噴射毒液,無頭蛇身也依舊可以遵循本能爬行一段時間。
所以,鄉村間一直有砍了蛇頭要埋進土里或徹底砸爛的說法。
死而不僵帶來的,是強大的‘生命力’。
斷頭不死,更勝一籌。
“蛇命......”他想起那個貴女說的話,思索著墨跡和胸前圖案,眼皮又漸沉,便睡了過去。
………………
龍驛縣外。
土司知縣孟祝濤,站在斷了四足的馬尸身前,低沉問道:
“他的尸體呢?”
留著山羊胡、搖著羽扇的張師爺眉頭緊擰:
“最近惡獸出沒,或許是有豺狼吞了尸骨?可鬼頭大刀也不見了......”
緩了緩,他篤定道:
“無論如何,那陳圣絕無活下去的可能,他那法子我認得,是蛇命門道里的【死而不僵】。”
“死而不僵?”孟祝濤發問。
“回大人的話,此術為‘雞肋術’,是根據【斷頭不死】之法所衍生出的蛇命之術,人死之后,尸軀還能憑本能和生前執念,再搏殺片刻,等到氣血耗盡,便徹底死去,絕無半點存活可能。”
孟祝濤再問:
“他若不是【死而不僵】,而是那什么【斷頭不死】呢?”
張師爺失笑搖頭:
“大人,您非門道中人,自然有所不知.....蛇命之中,斷頭不死乃是命術中的【妙術】,能學會的,無不是門道里的【大家】!”
他說著,目光一凝:
“不過話說回來,大人,此事多蹊蹺,那陳圣何故忽然翻臉?連命都不要了?”
孟祝濤垂了垂眼瞼:
“難說,這件事我會上報給父親,由他來定奪......”
“另外,處理好首尾,昨夜的三百藤甲士,悄悄送回蜀城去,萬不可留下半點蛛絲馬跡。”
張師爺看了一眼這位知縣大人,兒女死了,竟一點不動容。
他點頭道:
“首尾我會處理好,只是需要一些虎命和羊命的童男童女,剝心祭血,亂了龍驛縣的陰陽,免得被照出過往。”
“另外,陳圣雖說必死無疑,不過既然大人擔心,我會命人去搜山尋寨,活見人,死見尸。”
孟祝濤沒說話,只是瞥了他一眼。
張師爺連忙改口:
“處理好痕跡后,我會親自帶人去搜山。”
孟祝濤這才點頭,道:
“張師爺雖不是門道大家,然鼠命者,尋寶本事是一流,想來尋個死人也不差吧?”
“追獵尋跡不如那些天生犬命,但也尚可。”張師爺點頭道。
孟祝濤忽然發問:
“昨夜張先生到底何故遁逃?”
張師爺愣了愣:
“那口刀太兇,是沾了至少千人血的煞刀,疑似門道重器,能破命術,能鎮血氣,我實是擔心大人您的安危,便不得不走。”
“原來如此。”
目送張先生離去后,
孟祝濤在原地站了片刻,踢了一腳馬尸,嗤笑一聲:
“明明一身數千斤蠻力,卻被一口煞刀嚇退,到底是無膽的賤鼠命,進了門道,也如此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