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奪船(二)
- 明燼1661,風起滇緬
- 蒼穹飛舞
- 4334字
- 2025-07-08 11:51:29
沙廉港,老水手酒館。
夜色已深,酒館里卻依舊人聲鼎沸,煙霧繚繞,劣質(zhì)酒精和汗味混雜在一起。
“一對A,我贏了。”莊家冷靜地亮出手牌,隨后將堆在桌上的銅幣、銀幣全部攬到自己面前。
“該死,他怎么會有一對A。”桌對面,水手懊惱地抓著亂糟糟地頭發(fā),眼睜睜看著對方收走桌上所有籌碼。
一直依偎在他身邊,身上滿是廉價香水味的女子,毫不猶豫地站起身,轉(zhuǎn)身要走。
“你別走。”水手下意識伸手去拉她胳膊。
女子腳步一頓,回頭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滿是毫不掩飾的鄙夷,“你身上最后一個銅板都輸?shù)袅耍愀兜钠鹨官Y嗎?”
她用力甩開水手的手,扭著腰肢,像條滑溜的魚,瞬間就消失在嘈雜人群里。
今晚在這個倒霉鬼身上浪費太多時間,她要抓緊時間再找個主顧。
“臭婊子,”水手低聲咒罵,卻只能頹然站起身,身無分文,連一杯劣酒都買不起,他像條喪家之犬,灰溜溜地走出酒館大門。
深夜海風帶著咸腥味撲面而來,他腦子也清醒了些。
水手沮喪地一屁股坐在冰冷潮濕的碼頭石墩上,心里憋悶的像要炸開,背后老水手酒館燈紅酒綠,碼頭寂靜無人。
“最后一把,明明該是我贏的,他怎么會摸到一對A?”
跟隨‘七省’號在海上漂了快半年,好不容易盼到靠岸,本想風流快活一番,結(jié)果卻輸光了身上所有錢。
挫敗感和無處發(fā)泄的欲火交織在一起,讓他煩躁地捶了下地面。
“知道為什么吃喝嫖賭,‘賭’要放在最后呢?”一個聲音在他旁邊響起。
水手沒心情搭理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腦子里還在回想著最后一把牌,還有自己身邊那個女子柔軟的身體。
聲音主人并不在意他的冷淡,自顧自在他旁邊石墩坐下坐下,繼續(xù)說道:“因為,賭會把所有錢都輸光。輸光沒錢,那前面三樣,也就沒錢去做了。”
這話像根針,精準地扎在水手此刻最痛的神經(jīng)上。
他煩躁地抬起頭,想罵人,卻撞進一雙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格外幽深的眼睛里。
“你飄揚過海,在海上討生活,是為了什么?”那人又問。
“發(fā)財!”水手沒好氣地低吼一聲。
“發(fā)財......”那人輕輕重復一遍,嘴角微揚,從懷里摸出一個沉甸甸的袋子,掂量了一下,袋子里發(fā)出金屬磨蹭的悅耳聲音,然后‘啪’地一聲,隨意扔在水手面前。
“這里有一千荷蘭盾,”
水手的呼吸瞬間停滯了,一千盾!那足夠他在阿姆斯特丹運河邊買下一棟不錯的小樓,過上富裕生活。
是他拼死拼活在海上玩命,干上十幾年才能到手的工資。
他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個袋子。
那人聲音依舊平淡,但傳到水手耳中,卻帶著無窮誘惑,
“明天,替我去做件小事,說一句話,這錢,就是你的了。”
水手猛地抬起頭,眼睛里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光芒,喉嚨干涉地滾動一下,嘶啞地問:
“你..........要我做什么事?”
...................
清晨,“七省號”在晨光中蘇醒,水手們開始例行擦洗甲板、整理纜繩。
一夜無事,港口風平浪靜,船上的戒備明顯比昨夜松懈了許多。
值了一夜的士兵們打著哈欠,拖著疲憊身軀回艙房睡覺,軍官們也稍微放松了神經(jīng)。
畢竟,在港口里,又有如此強大武力威懾,誰會蠢到在光天化日之下襲擊一艘一級戰(zhàn)列艦?
紅璃在自己艙室里安靜地等待著。
時間一點點流逝,直到甲板上傳來午餐的鐘聲。
很快,水手們?nèi)齼蓛傻啬弥埡校呦蚍职l(fā)食物的地點,廚房區(qū)域忙碌起來。
紅璃的午餐是由一名黑人少年仆役專門送來的,少年將餐食放在桌上,朝紅璃點了點頭。
紅璃神色如常地吃完午餐,少年默默收拾好餐具,平靜地離開。
紅璃慢慢喝完一杯茶,估算時間差不多。
她起身走到舷窗前,目光投向碼頭一棟小樓,二樓窗戶處,約翰正斜靠窗框,嘴里叼著卷煙,看見紅璃身影,他微微點頭。
紅璃放下茶杯,拿起一塊紅色絲巾,轉(zhuǎn)身出門,徑直走向艦長室。
艦長室外,一名衛(wèi)兵持刀守衛(wèi),紅璃說道,“請通報艦長閣下,我有要事相商。”
這位美麗的緬甸公主昨日一登船,就成了焦點,衛(wèi)兵自然認得她。
轉(zhuǎn)身敲門,得到允許后,側(cè)身開門,示意讓紅璃入內(nèi)。
紅璃進門瞬間,眼角余光掃過木門,這木門是用厚重橡木做成,門外聽不清里面聲音。
少女滿意地點點頭。
艦長室內(nèi),范德林正站在寬大海圖桌前,尼爾斯在一旁低聲匯著什么。
看到紅璃進來,兩人都抬頭朝她望去。
“公主殿下,你有什么事?”尼爾斯迎上前,臉上帶著微笑。
紅璃微微一笑,目光掃過兩人,語氣仿佛在說一件微不足道之事,“艦長閣下,尼爾斯,我來接收‘七省’號。”
兩個荷蘭軍官聞言一愣,隨即相視一眼,臉上露出荒謬和難以置信的表情,甚至帶上了一絲嘲諷的笑意。
“尼爾斯,把你的小朋友領走吧。”范德林毫不在意,側(cè)頭對尼爾斯說道。
“抱歉,我這就讓她走。”尼爾斯尷尬地對艦長說聲抱歉。
上前一步,柔聲對紅璃說道,
“公主殿下,您是不是這幾天壓力太大,身體有些不適?我能理解你的焦慮和處境,但是,控制‘七省號’?這可不是您這樣的淑女該開的玩笑。”
他伸出手,姿態(tài)優(yōu)雅,準備輕輕握住紅璃的手臂,將她“請”出去。
“請放心,我保證不會讓您受傷……”
話音戛然而止。
紅璃動作快如鬼魅,在尼爾斯右手即將觸及自己衣袖時,她右手閃電般探出,食指中指并攏如鐵錐,精準無比地戳在尼爾斯頸側(cè)動脈之上。
尼爾斯臉上笑容瞬間凝固,眼睛難以置信地瞪大,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呃’,身體便軟軟地向后倒去。
紅璃順勢一把扶住他失去意識的身體,把他輕輕放倒在地毯上。
“尼爾斯,你對他做了什么!”范德林驚怒交加,怒吼一聲。
他反應極快,右手瞬間抓向掛在艙壁上的十字劍,順勢一抽,鏘啷”一聲利刃出鞘。
寒光一閃,十字劍帶著風聲直劈紅璃,范德林是老練的軍人,這一劍又快又狠。
紅璃不退反進,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側(cè)滑,毫厘之差避開劍鋒。
同時,她的左手如靈蛇般纏上范德林握劍的手腕,五指如鐵鉗般扣死關節(jié),猛地一扭,范德林只覺得手腕劇痛欲裂,力量頓泄。
“呃!”范德林悶哼,十字劍“哐當”一聲脫手掉落在地毯上。
范德林左拳下意識緊握,一拳擊向紅璃肋下。
紅璃腳下步伐輕旋,帶動身體微妙挪移,避過拳鋒的同時,右手手刀已如毒蛇吐信,狠狠斬在范德林的后頸。
范德林眼前一黑,身軀如同被伐倒巨木,轟然倒地,步了尼爾斯后塵。
紅璃拍拍手,這兩下兔起鶻落,轉(zhuǎn)眼間,兩人被都被紅璃打昏。
她彎腰撿起落在地上的紅色絲帶,快步走到艦長室舷窗前,將絲帶系在窗上,絲帶在風中獵獵飄揚。
遠處小樓窗口,約翰一直緊盯著這邊,看見醒目紅色飄起,他立刻扭頭離開,吩咐手下,“動手吧。”
一面紅旗被掛上小樓窗戶。
而在‘七省’號戰(zhàn)艦二層甲板左舷,昨夜那個在碼頭失魂落魄的水手,正斜靠在那里,當他看見紅旗掛起,隨即立刻轉(zhuǎn)身,匆匆朝上層甲板走去。
艦長室內(nèi),紅璃取過桌上的水壺,將清水潑在尼爾斯臉上。
尼爾斯被水一激,悠悠轉(zhuǎn)醒,他頭昏腦漲,一時未能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當他看清站在自己眼前紅璃,以及旁邊被制服的范德林時,臉上瞬間失去了血色。
“你對艦長做了什么?”
“尼爾斯,很抱歉,不得不用這種手段,”紅璃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你的前途和性命,就在你自己手里。”
“現(xiàn)在,按我說的做。走到門口,命令外面的衛(wèi)兵,立刻去通知航海長、炮長、陸戰(zhàn)隊指揮官三人,就說艦長有緊急軍務,令他們放下手頭一切事務,立刻到艦長室來,記住,只叫這三人。
尼爾斯喉結(jié)上下滾動,冷汗瞬間浸透了襯衣。
他不想死,他還有大好的前程,夢想著成為艦長,甚至海軍將領。
但是很快,海軍軍官的榮譽感和對范德林的忠誠占了上風,他深吸一口氣,臉色恢復常態(tài)。
“不行,我不會這樣做的,你殺了我吧。”尼爾斯閉上眼睛,一副引頸就戮的模樣。“荷蘭皇家海軍艦長,不接受威脅,不會出賣祖國,你要殺就殺。”
“是嗎?”出乎尼爾斯意料,紅璃并沒有發(fā)怒,反而走到桌邊,拿起杯,給自己倒一杯茶,慢悠悠地啜飲起來,在等待著什么。
尼爾斯狐疑地看著紅璃,“你在等什么嗎?”
就在這時,外面?zhèn)鱽砑贝俚厍瞄T聲,衛(wèi)兵慌亂地說道,“艦長,火藥室被襲擊,有不明身份的人控制了火藥室,他們還帶著引火之物。”
尼爾斯的心臟猛地一沉,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剛才的“堅毅”蕩然無存。
火藥庫,那是戰(zhàn)艦的心臟,也是最大的命門。
紅璃低聲吩咐道,“命令衛(wèi)兵保守秘密,消息一旦走露,我們只能引爆火藥室,炸沉這艘船。”
尼爾斯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七省號這艘凝聚了荷蘭心血、承載著他未來榮耀的戰(zhàn)艦,他絕不能讓它受到傷害。
他強迫自己穩(wěn)住心神,在紅璃注視下走到門口,打開門問道,“這消息是誰傳來的?”
旁邊水手聲音響起,“就在剛才,幾個生面孔東方人襲擊了火藥室,他們動作很快,其他人都被綁起來,派我來傳話。”
“衛(wèi)兵呢?”尼爾斯壓住怒氣。
“衛(wèi)兵都睡著了!吃了午飯,他們就全睡著了,我正要喊醒他們,敵人就來了。”
尼爾斯立刻打斷他,“你做的很好,記住,回去告訴那些人,我答應他們要求,不要聲張消息。”
水手應了一聲,轉(zhuǎn)身匆匆離去。
尼爾斯關上門,轉(zhuǎn)身看著紅璃,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公主殿下,你贏了,利用我們疏忽,我要如何配合你呢?現(xiàn)在七省號在你手里了。”
他艱難地承認了這個事實。
紅璃臉上掠過一絲轉(zhuǎn)瞬即逝的歉意,隨即恢復平靜。
“現(xiàn)在,請按照我的要求,把幾位軍官請來吧。”
尼爾斯看著紅璃那雙毫無感情波動的眼睛,毫不懷疑她會立刻動手。
他努力平復呼吸,整理了一下凌亂的制服,推開門,對著門外的衛(wèi)兵,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
“立刻去通知航海長、炮長、陸戰(zhàn)隊指揮官,艦長有緊急軍務,命令他們放下手頭一切,立刻到艦長室集合,快去。”
衛(wèi)兵雖然覺得副艦長臉色有些蒼白,語氣也有些怪異,但命令清晰無誤。
他不敢怠慢,立正行禮:“是!副艦長!”轉(zhuǎn)身快步跑開。
尼爾斯關上門,背靠著門板,大口喘著氣,耗盡了所有力氣。
很快,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和報告聲。
航海長、炮長、陸戰(zhàn)隊指揮官三人,依次推門而入。
門在他們身后關上。
迎接他們的,不是艦長和副艦長,而是出現(xiàn)在門后的紅璃,她手中拿著一把從范德林書桌內(nèi)搜出的短銃。
角落處,范德林被捆住手腳,嘴里塞著布團,絕望地瞪著他們。
尼爾斯臉色慘白地站在一旁。
“各位,得罪了。”紅璃聲音如同寒冰。“尼爾斯,去把他們捆上。”
看著紅璃手中短銃,三人舉起手,尼爾斯拿著繩子上前,低聲致歉:“抱歉,我們別無選擇,必須配合她。”
陸戰(zhàn)隊指揮官漢斯,是一個高大白人,他伸出手假裝讓尼爾斯上來捆住自己,目光卻掃過紅璃手中短銃,他眼神一亮,驟然發(fā)力推開尼爾斯,朝紅璃合身撲過去。
“動手,他槍里沒裝彈!”
航海長和火炮長聞言正要動作,尼爾斯卻僵在原地。
紅璃側(cè)身閃過漢斯撲擊,手腕一翻,短銃在她掌心旋過半圈,銃柄一下敲在漢斯太陽穴上。
漢斯悶哼一聲,眼睛一翻,直挺挺栽倒在地。
航海長和炮長愣住,漢斯可是出了名的悍將,每次接舷戰(zhàn)都沖鋒在前。
可此刻在紅璃面前,卻如同弱雞般不堪一擊。
“我用短銃,只是嫌麻煩,不想傷到你們。”紅璃指尖轉(zhuǎn)動著短銃,命令道,“不想躺下,就老實點。”
尼爾斯苦笑上前,將兩人捆好,又把昏迷的漢斯拖到地毯上,給他擺了個舒服姿勢。
“抱歉,各位,”尼爾斯聲音里帶著無奈,“盡管我不愿承認,但現(xiàn)在,這艘戰(zhàn)艦,以及我們所有人生死,都握在這位女士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