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他也不是沒有機緣在身，不管是塵歌壺還是新出現的變化，都能助他一路前行。

韓立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死死盯著張鐵的一舉一動。

若對方敢有半分貪婪神色，藏在袖中的銀針便會瞬間出手。

可眼前人依舊是那副憨直模樣，撓著頭嘟囔著“不識好人心”，與記憶中那個陪他偷懶的伙伴別無二致。

韓立捏著綠瓶，指腹摩挲著瓶口粗糙的邊沿，挑眉問道：

“就這破玩意兒，也配叫天地異寶？連個蓋子都旋不開。”

話音未落，火盆里的炭塊突然爆開，火星濺在張鐵手背，他卻渾然不覺。

“這可大有講究！”張鐵探身向前：“有人見它暴曬后化作火球，沾著皮肉就是一片焦糊；”

“還有人說取月光養它，能催出千年靈藥。”

他故意壓低聲音，“咱們整日侍弄草藥，要是有株百年人參……”

“嘖嘖，延年益壽不在話下。”

韓立嗤笑出聲，指尖轉著綠瓶：“張哥莫不是真的被毒沙毒壞了腦子？”

“哪有物件能吞日納月的？”

可他眼底卻閃過一絲疑惑，這瓶子入手冰涼，隱隱透著股說不出的靈氣，確實與尋常物什不同。

張鐵突然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油燈搖晃：“草藥離了太陽如何生長？”

“望月犀、嘯月狼，哪個不是吸月華成精？”

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這綠瓶說不定就是仙家遺落的至寶！”

韓立望著對方漲紅的臉，心中泛起古怪的漣漪。

草藥向陽而生是常理，可精怪傳說卻是無稽之談。

他剛想反駁，卻見張鐵攥著他的手腕，眼底滿是熱切：

“你就試上一試，萬一是真的呢！”

少年無奈地嘆了口氣，張鐵此刻的模樣，倒與他老家那個執拗的二哥別無二致。

“好好好，依你。”他笑著敷衍。

火盆里的炭塊發出細微的爆裂聲，張鐵伸手入懷，掏出一本泛黃的冊子。

粗糙的封皮上，“長春功”三個字被某人磨得模糊不清，卻在油燈下泛著奇異的微光。

韓立挑眉接過，隨意翻了兩頁，瞳孔卻驟然收縮。

“張哥！這……”少年的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這是墨師留給我的？”

“原來不是什么長生經，竟是八層功法！”

“我才到第三層，何時才能修完啊……”

他的指尖劃過書頁，眼底卻閃過一絲黯淡，“就算練到第八層又如何？還不是打不過那些江湖高手。”

“若不是為了墨師的銀子，誰愿耗在這上面？”

張鐵往火盆里添了塊柴，火星驟然竄起，映得他的面容忽明忽暗。

“這確實是墨大夫所留。”

他頓了頓，語氣平靜如古井，“不過我走的是另一條路，修煉的并非此功。”

“另一種？！”韓立猛地抬頭，眼中燃起熾熱的好奇，“厲害嗎？能打架嗎？”

“比《象甲功》如何？你還練不練《象甲功》了？”

一連串的問題如連珠炮般砸來，少年的急切幾乎要沖破屋頂。

張鐵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我這功法只有第一層，往后還得外出闖蕩，尋那后續秘籍。”

他的目光落在韓立手中的冊子上，“但你手中的《長春功》，可是正宗仙家法門，與《象甲功》的粗淺內力不可同日而語。”

“仙家？！”韓立瞪大了眼睛，臉上寫滿難以置信，“難道是神仙的手段？能騰云駕霧？”

“自己往后翻。”張鐵示意道，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御風術可踏風而行，御物術能隔空取物。這般手段，不是仙家又是什么？”

韓立迫不及待地翻動書頁，果然瞧見五種玄妙法術的記載。

他猛地抬頭，眼神中滿是震驚：“張哥，你說的可都是真的？莫要誆我！”

“我騙你能圖什么？”張鐵反問，笑容里藏著幾分深意。

韓立握著冊子的手微微收緊。

是啊，對方不僅告知綠瓶秘密，還贈予功法，確實不像是懷有惡意。

可眼前的張鐵，說到仙家之物時沉穩的氣度、眼中閃爍的精光，與記憶中那個憨厚直爽的張哥判若兩人。

“張哥，你變了。”韓立試探著開口，目光緊緊盯著對方。

張鐵望向窗外漸暗的天色，良久才幽幽一嘆：“歷經重傷、中毒，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哪能不變？”

“人總是要長大的。”

他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滄桑，仿佛藏著無數未說出口的故事。

韓立喉頭一緊，忽覺氣氛壓抑得喘不過氣。

他連忙轉移話題：“月亮快升起來了，咱們去試那綠瓶？”

張鐵順著他的目光看向窗外，夜色已如濃墨般浸透天際。

他輕輕點頭，起身時帶起一陣輕微的風聲，跟著韓立往外走去。

木門吱呀開啟的瞬間，韓立喉間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又慌忙伸手捂住嘴。

月光如銀紗傾瀉而下，他親眼看見一縷縷蛛絲般的白光，正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精準無誤地沒入手中的綠瓶！

“這、這是……”韓立瞳孔驟縮，本能地將綠瓶狠狠擲出。

小綠瓶骨碌碌滾落在青石板上，卻連一道裂痕都未留下。

詭異的是，隨著更多光線融入，瓶身表面開始浮現出密密麻麻的米粒狀光點，宛如繁星墜落。

眨眼間便將整個綠瓶包裹在朦朧的白光之中，徹底遮蔽了原本的幽綠。

張鐵的手指不自覺地按上腰間的鬼頭銀刃，喉嚨發緊。

他雖知曉綠瓶不凡，卻沒料到異象來得如此洶涌。

韓立則試探著伸出手，指尖剛觸及光暈，渾身便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那光芒看似柔和，卻透著沁入骨髓的涼意，仿佛觸碰的不是光，而是千年玄冰雕琢的絲絳。

“放、放桌上！”張鐵艱澀地開口。

韓立如夢初醒，三步并作兩步將綠瓶擱在石桌上。

兩人倒退數步，大氣都不敢出。

只見那些光點如同被無形漩渦牽引，瘋狂地往瓶身上擠去，在幽暗的夜里格外清晰。

片刻后，一個臉盆大小的光團在綠瓶周圍成型，內部光暈流轉，似有無數星辰在吞吐呼吸。

韓立呆立當場，嘴唇微微顫抖，半晌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