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韓立臉上投下青白的光暈，他仍盯著空中緩緩凝聚的光團(tuán)，瞳孔還在微微震顫。

張鐵猛地拍了下他后背，少年一個激靈，脫口而出：“張哥，這玩意兒該不會是邪物吧？”

“邪物？”張鐵屈指彈在韓立額角，發(fā)出清脆聲響，“你小子走了大運(yùn)！”

“這分明就是那件能改天換命的天地異寶。”

他望著重新顯露出幽綠瓶身的器物，眼底閃過一絲羨慕：“江湖傳言它能借月光催熟靈藥，看來并非空穴來風(fēng)。”

韓立緊繃的肩膀突然松弛，咧嘴笑出聲，露出兩顆虎牙：“要是真能催熟草藥，黃龍丹、金髓丸隨便造！”

“墨大夫那點(diǎn)要求……”

話音戛然而止，他警覺地盯著張鐵，對方目光坦蕩，竟真無半分覬覦之色。

張鐵卻突然神色一凜：“這動靜太大了。”

他抬頭掃視四周，夜色中樹影婆娑，仿佛藏著無數(shù)窺視的眼睛：

“全天下的修士、凡人，但凡知道異寶現(xiàn)世，都會紅著眼來搶。到時候咱倆，連骨頭渣都剩不下。”

“那……”韓立笑容瞬間凝固，喉結(jié)上下滾動：“張哥覺得該咋辦？”

他不自覺攥緊拳頭，掌心沁出冷汗。

“挪回你房里。”張鐵不假思索，“開著窗引月光就行。這寶貝吸收日月精華，非一朝一夕之事。”

他轉(zhuǎn)身時衣擺掃過韓立手背，“等攢夠了靈氣，再琢磨怎么催熟草藥。”

“我先去修煉，這是你的機(jī)緣，好生把握。”

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韓立盯著張鐵消失的背影，后知后覺地咬了咬嘴唇。

方才那番試探，本是出于保命本能，可對方坦蕩的態(tài)度卻讓他一陣?yán)⒕巍?

月光灑在綠瓶上，泛起細(xì)碎的光暈，他摩挲著瓶身暗下決心，等這寶貝發(fā)揮妙用，定要分張鐵天大的好處。

畢竟若不是此人提點(diǎn)，自己還不知要錯過多少機(jī)緣。

木門在身后重重闔上，張鐵上床打坐，開始靜心修煉。

直到聽見隔壁傳來漸起的鼾聲，喉間溢出一聲冷笑。

燭火被他一口氣吹滅，黑暗中只余指尖一抹幽光，那是《烈陽訣》運(yùn)轉(zhuǎn)時，在掌心凝聚的星火。

塵歌壺內(nèi)，余子童的元神見他出現(xiàn)，頓時綠光暴漲：“張道友，想請教法術(shù)……”

“少廢話。”張鐵手中鬼頭銀刃出鞘，寒光瞬間抵住光團(tuán)，“要么教，要么再嘗一次千刀萬刮的滋味。”

“再敢違背約定，張某不介意讓你魂飛魄散！”

刀鋒擦過的剎那，余子童發(fā)出尖銳的慘叫，幽綠光芒如被針刺的氣球般迅速萎靡。

在斷斷續(xù)續(xù)的嘶吼中，余子童抖抖索索吐出玄黃銅礦的隱秘，甚至夾雜著幾樁修仙界的秘聞。

可張鐵只是把玩著銀刃，眼底盡是嘲諷：“就這些破爛？打發(fā)叫花子呢？”

傳授完火球術(shù)的修煉心得，余子童的聲音里帶著哭腔：“張道友，奪舍之事……”

“拿有用的東西換。”張鐵頭也不抬，整理著自己的記錄：

“《烈陽訣》換離開此地的機(jī)會，其他情報(bào)？你得拿出讓我心動的玩意兒。”

光團(tuán)突然劇烈震顫：“韓立！我要奪舍韓立！”

余子童的聲音里帶著病態(tài)的興奮，“以前我看不上他的資質(zhì)，現(xiàn)在卻是我唯一的機(jī)會了。”

“他練到長春功第三層，正適合我這煉氣七層的元神入駐！”

張鐵的笑聲如夜梟般刺破寂靜，驚得壺內(nèi)空氣都泛起漣漪。

他猛地抬頭，眼中殺意翻涌：“你難道不知韓立是我?guī)煹軉幔俊?

“不過是個冷血之徒！”余子童急于辯解，綠光瘋狂閃爍：“墨居仁折磨你時，他可曾說過半句公道話？”

“韓立可是我的至愛親朋，手足兄弟呀，”張鐵緩緩起身，銀刃在掌心轉(zhuǎn)出刁鉆的弧度：

“想動他……”

話音未落，寒光已在光團(tuán)表面劃出細(xì)小的裂痕，“得加錢！”

余子童的元神縮成一團(tuán)，聲音愈發(fā)虛弱：“再給我些時間，我一定能……”

“明晚，”張鐵轉(zhuǎn)身時，衣擺掃過地面揚(yáng)起陣陣塵埃：“若拿不出像樣的東西，就等著魂飛魄散吧。”

壺內(nèi)光影驟暗，只留下余子童在黑暗中發(fā)出絕望的嗚咽。

那幽綠的光芒，在無邊的寂靜中忽明忽暗，如同風(fēng)中殘燭。

另一邊，月光透過窗欞的縫隙，在韓立蒼白的臉上投下細(xì)碎的銀斑。

他蜷縮在床榻陰影里，屏住呼吸，耳尖幾乎要貼到墻壁上。

張鐵聽到的“呼嚕聲”有節(jié)奏地響起，可他知道，那不過是自己咬破舌尖，強(qiáng)忍疼痛憋出的假象。

當(dāng)門閂滑動的聲響傳來時，韓立渾身肌肉瞬間繃緊。

他的手死死攥住藏在枕下的銀針，冷汗順著脊背蜿蜒而下。

韓立已經(jīng)不是三歲小孩兒了，他比誰都清楚，人心比惡鬼更可怕。

若張鐵此刻破門而入搶奪綠瓶，憑他長春功第三層的修為，不過是案板上的魚肉。

“大不了把瓶子給他……”韓立在心底咬牙切齒，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只要留得性命，日后定能奪回！”

時間在煎熬中緩緩流逝，預(yù)期中的破門聲卻始終沒有響起。

韓立佯裝翻身，偷偷瞥向窗外，院中寂靜得瘆人，哪有半個人影？

他輕手輕腳地起身，赤足踩在冰涼的青磚上，像只警惕的野貓般摸到張鐵門前。

指尖剛觸到門板，便察覺門閂從內(nèi)側(cè)牢牢卡死，寒意順著脊椎竄上后頸。

“原來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韓立靠在墻邊，喉嚨發(fā)緊。

月光下，他突然想起初入神手谷時，張鐵把熱饅頭塞給他的模樣。

可在這弱肉強(qiáng)食的世界，他竟本能地懷疑起親近之人。

韓立抬手想抽自己耳光，半空中卻又無力地垂下。

胸腔里翻涌著懊悔與自嘲，他自嘲地輕聲笑了笑，那笑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轉(zhuǎn)身時，衣擺掃過墻角的綠瓶，白色光團(tuán)輕輕晃動，仿佛在無聲地嘲笑他的多疑。

“或許在這光里修煉……”

他喃喃自語，重新盤坐在地，可心思卻早已不在功法之上，唯有滿心的愧疚與迷茫，在月光下?lián)]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