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勇見陸塵不接茬，臉上橫肉一抖，猛地將手中鐵勺砸向灶臺：“聾了嗎？老子讓你……”

話音未落，陸塵突然轉身。

他動作看似不快，卻精準扣住秦勇手腕。

秦勇只覺一股寒氣順著手臂竄上來，整條胳膊瞬間僵直。

“你！”秦勇剛要叫罵，卻見陸塵左拳已至。

那拳路他再熟悉不過，軍中人人都會的基礎拳法，猛虎拳。

可這一拳卻帶著刺骨寒意，拳風未至，他胸前的油漬已結出白霜。

砰！！

秦勇肥胖的身軀倒飛出去，撞翻了身后的水缸。

水缸里面的水嘩啦傾瀉而下，將他淋了渾身都是。

幾個伙夫剛要上前，陸塵腳步一錯，又是幾記標準的猛虎拳招式，甚至帶有一絲殺伐氣息。

而此時他們才注意到，陸塵的拳路雖基礎，卻帶著只有前線士卒才有的凌厲殺意。

陸塵收勢而立，看著癱坐在地上，久久難起的秦勇，淡淡道：“大人，還有需要指教的地方嗎？”

他語氣平靜，仿佛剛才只是尋常切磋。

秦勇哆嗦著嘴唇，再不敢提什么‘教訓’。

水滴從他發間簌簌落下，不知是冷汗還是水。

此刻，整間灶房之中靜的可怕。

午時，火頭營眾人圍坐在長桌旁，卻無人敢大聲喧嘩。

秦勇的視線不時瞟向角落里的陸塵。

他摸了摸仍隱隱作痛的胸口，早上那一拳的寒意似乎還留在骨髓里。

猶豫再三，秦勇終于拎起自己珍藏的燒酒，弓著腰湊了過去。

“陸、陸哥。”

他聲音不自覺地低了八度，酒壺輕輕放在桌上時，甚至下意識用袖子擦了擦桌面。

“嘗嘗這個，十年的老燒，夠勁。”

見陸塵頭也不抬，秦勇的額頭滲出細汗。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試探道：“您這樣的身手都、都扛不住那西涼兵，那些狼崽子得兇成啥樣啊？”

這話問得小心翼翼，既帶著敬畏，又藏著幾分打探的心思。

秦勇的腰始終微微彎著，再不見平日的趾高氣揚。

周圍伙夫們也都屏住呼吸，等著陸塵的反應，說起來，他們也很好奇。

灶膛里柴火噼啪作響，映得秦勇那張胖臉忽明忽暗。

他舉著酒壺的手有些發抖，卻不敢收回。

陸塵拎起酒壺，斜眼看向秦勇。

“想見識西涼兵？”

他輕笑一聲，酒碗在指間轉了半圈，嗤笑道：“自己去前線走一遭不就知道了。”

酒水入喉，灼燒感一路燒到心底，“我如今不過是個喪家之犬，哪比得上秦大人威風。”

秦勇臉上的肥肉抖了抖，訕笑著往后縮了縮：“我這點三腳貓把式，去了怕不是送死。”

“那就安分些，火頭軍只管燒飯。”這話脫口而出的瞬間，王胖子粗獷的嗓音仿佛又在耳邊響起。

那個總愛偷喝粥底的家伙，如今不知是生是死。

陸塵望著窗外，忽覺口中酒苦得發澀。

圍坐在灶臺邊搶肉骨頭的日子，終究是一去不返了。

午后，陸塵和秦勇打聽了一番后，便離開了火頭營。

雖然好奇，但秦勇自然不敢去多問。

穿過鎮西城南門，拐進一條掛著‘藥’字幌子的窄巷。

巷子盡頭有家不起眼的雜貨鋪，門口蹲著個抽旱煙的老頭，眼睛卻亮得驚人。

“客官買藥？”老頭吐著煙圈，目光在陸塵的衣著打扮上打了個轉。

陸塵不動聲色地亮出半塊腰牌：“賣糧。”

老頭眼皮一跳，煙桿在鞋底磕了磕：“里邊請。”

鋪內昏暗，貨架上擺著些尋常藥材。

柜臺后轉出個精瘦中年人，十指戴滿寶石戒指，活像只人形蜘蛛。

“聽說閣下有糧要賣？”中年人瞇著眼，特意在糧字上咬了重音。

陸塵坐下，淡淡道：“上等精米三百石、風干的臘肉，佳品金瘡藥、還有幾罐陳年花雕、幾株老山參，就是不知老板收不收了。”

中年人瞳孔微縮，戒指在柜臺上敲出一串急促的脆響。

兩人目光交鋒片刻，最終中年人嘆了口氣：“那按市價每石一兩二錢銀子，總共三百六十兩。

一罐花雕酒五十兩，一棵老山參七十兩，一箱金瘡藥一百兩，如何？”

算盤聲啪啪作響，陸塵坐在那，只是靜靜的品著茶，也不著急表態。

見陸塵也不表態，中年人抿了抿嘴巴，只是眉宇間有些著急。

這年頭，兵荒馬亂的，自然是糧食最為珍貴。

三百石雖然算不上特別多，但誰會嫌棄到嘴邊的肉是多是少呢。

陸塵冷笑一聲：“現在糧價飛漲，我方才路過的城南米鋪都賣到二兩一石了。”

“小哥，你也要讓我也有的賺才行啊。”中年人抹了抹汗。

緊接著他又說道：“這樣，每石加三錢，湊個整四百五十兩，如何？”

陸塵突然壓低聲音：“西涼商隊前天出價二兩五。”

他指尖在桌面敲了敲后道：“五百五十兩。”

中年人臉色變了又變，最終咬牙：“五百兩！再多我就虧本了。”

“成交。”幾乎是沒有絲毫的猶豫，陸塵直接拍板。

見狀，中年人頓時就傻了眼，這未免也太干脆了，他本以為陸塵還會再討價還價一番。

陸塵嘴角微揚，這亂世里，最值錢的從來不是仁義道德。

不管這批糧草輜重最終能賣到多少，他都無所謂，只不過是賺得多賺的少罷了。

除了這一批糧食外，還有十一壇花雕酒，五棵老山參，四箱金瘡藥。

這樣一來，就又是一千三百兩，總共就是一千八百兩雪花銀。

這對于向來處于貧困線的陸塵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

“東西在哪？需不需要我派人去接？”中年人望向陸塵問道。

“在魚尾鎮。”陸塵直接道。

中年人一聽，眉頭一挑，不過也并未去多問。

他自然曉得不該問的不問，這樣才能活得更久些。

中年人擊掌喚來三名精壯伙計，個個腰間鼓鼓囊囊，顯然暗藏兵刃。

且三人太陽穴處高高隆起，呼吸綿長均勻，一眼就能看出實力不俗。

為首的刀疤臉牽來輛蒙著油布的騾車，車輪特意包了棉布，行進時悄無聲息。

刀疤臉咧嘴露出顆金牙，笑道：“小兄弟，這趟路最近可不太平，你確定就你一人跟著？”

陸塵不發一言，只是點了點頭。

眾人從西門出城時，守卒見到那刀疤臉的腰牌竟直接放行，連例行的盤查都免了。

見到這一幕，陸塵臉上露出一抹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