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橋河下游到云州近郊這一段。”秦玄接過話頭，語氣平靜，“不過這段水路有三十多里，幾乎貫穿了整個云州城和周邊郊縣。”

縣令的臉色頓時暗了下來，原本挺直的腰背也微微佝僂：“范圍太大了，這簡直就是大海撈針。”他的聲音里透著深深的疲憊。

秦玄低頭看了看懷中的貓，嘴角微微上揚：“縣尊大人不必著急，這只貓可是關鍵。”

“還有四天......”縣令嘆了口氣，目光中滿是憂慮。

“準確地說，是三天半。”秦玄抬頭看了看天色，神情忽然變得嚴肅，“縣尊大人，所需的東西我都已經準備齊全了。只要您按我說的去做，這案子，我保證人贓俱獲。”

縣令猛地站起身，衣袖帶起一陣風：“當真？”

秦玄的自信讓他看到了希望。或許，這個看似無解的案子，真的能在限期之內破獲。

消息傳得很快，就像春日里的野火，轉眼間便席卷了整個云州城。

從早市的菜販到茶樓里的說書人，從碼頭的腳夫到富戶家的管事，所有人都在談論著同一件事：江寧縣要公審貓妖！

這個消息太過離奇，以至于許多人第一反應都是不信。但當衙門正式發出告示時，整個云州城都沸騰了。

“瘋了吧？”王書玉坐在襄兒的花船上，一臉不可思議。船艙內檀香裊裊，茶香四溢，但他卻無心品茗，“還有三天就到期限了，這縣令是被逼瘋了？”

襄兒輕搖團扇，掩住嘴角的笑意。她今日穿了一身淡青色的襦裙，更顯得膚若凝脂：“有意思的是，昨晚我那姐妹還見過縣令呢。”

“哦？”王書玉來了興趣，身子不自覺地前傾。

“據說他在酒宴上談笑風生，一點也不像是著急的樣子。”襄兒說著，眼中閃過一絲狡黠，“還點了一首《定風波》，唱得挺好。”

王書玉端起茶杯，若有所思：“這么說，他是胸有成竹？”

“要是破不了案，這番作態可就成了笑柄了。”襄兒輕嘆，“到時候，怕是連這官帽子都要保不住。”

花船輕輕搖晃，窗外傳來河水拍打船舷的聲音。遠處不時傳來商販的吆喝聲，一派市井繁華。

三月二十日，卯時剛過。

江寧縣衙門外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人群熙熙攘攘，都想一睹傳說中的貓妖。有賣糖葫蘆的，有賣包子的，甚至還有說書人支起了攤子，現場說起這幾日發生的案子。

“聽說那貓妖能幻化人形......”

“我表叔的鄰居親眼看見過......”

“據說那貓妖專門吃人心......”

各種傳言在人群中流傳，越傳越玄乎。

堂威赫赫，三聲鼓響。

衙門大門洞開，眾人屏息凝神。孫星一身官服走上公堂，端坐在案后。他的目光如炬，氣勢凜然，絲毫看不出這些日子的疲憊。

“這就是去年的榜眼啊......”臺下有人小聲議論。

“聽說他才二十出頭......”

“年紀輕輕就當上縣令，了不得啊......”

“肅靜！”衙役一聲喝，人群頓時安靜下來。

孫星清了清嗓子，聲音洪亮：“近日我縣發生命案，胡商遇害，重寶失竊。案情重大，本官責無旁貸。”

堂下眾人屏息靜氣，生怕錯過任何細節。

“經查，犯人里有一只成精的貓，證據確鑿。今日公審！”

這話一出，堂下頓時一片嘩然。有人驚呼，有人竊竊私語，更有膽小的已經開始往后退。

“帶案犯！”

隨著一聲驚堂木響，后堂抬出一個黑布蒙著的鐵籠。籠子很大，需要四個衙役才能抬動。

胡商馬克被帶上堂來，他穿著一身胡服，面色憔悴。一見到那四具尸體，整個人就抖如篩糠，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住。

秦玄緩步上前，一把掀開黑布。

鐵籠中，一只體型巨大的貓正齜牙咧嘴，毛發倒豎。那貓通體漆黑，只有胸前一小片白毛。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眼睛，在昏暗的堂內泛著詭異的綠光。

“啊！”馬克一屁股坐在地上，臉色慘白，“是...是它！就是它！”

“這可是當日的貓妖？”孫星沉聲問道。

“是...是它！”馬克連連后退，聲音顫抖，“就是這雙眼睛...那天晚上...就是這雙眼睛......”

堂下眾人一片嘩然。這只兇悍的大貓，確實不似尋常貓類。再加上受害者親口指認，這貓妖之說，怕是八九不離十了。

有膽小的已經開始往外擠，生怕這貓妖突然沖出鐵籠。也有好事者伸長脖子想看個仔細，卻又不敢靠得太近。

“肅靜！”縣令猛地一拍驚堂木，威嚴的聲音在大堂內回蕩。木質的驚堂木發出“啪”的一聲脆響，震得堂下眾人一個激靈。

百姓們這才安靜下來，但眼中的興奮之色卻怎么也掩飾不住。他們互相推搡著，低聲交頭接耳。畢竟，親眼見證縣官審問妖怪，這種奇聞異事可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

“大膽妖孽，如今人證確鑿，你可認罪？”縣令的聲音冷厲，眼神銳利如刀。

鐵籠中的貓妖忽然抬起頭來，那雙泛著幽光的眼睛掃過堂下眾人。

百姓們被這目光一掃，頓時驚呼連連，紛紛后退。有膽小的已經躲到了人群后面，只敢探出半個腦袋偷偷張望。

只見那貓妖渾身毛發倒豎，身形暴漲了一圈，張口便道：“回大人，堂下尸首，這人不是我殺的。”它發出粗重的嗓音，卻字字清晰。

這一開口，堂下頓時炸開了鍋。人群中爆發出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天吶！妖怪真的會說話！”

“這下可真是開了眼界了！”

“快看它的眼睛，好嚇人啊！”

秦玄皺眉，揮手示意衙役維持秩序。

幾名衙役手持鐵尺哨棒，在人群中來回走動。喧鬧聲才漸漸平息，但空氣中依然彌漫著緊張的氣氛。

縣令冷笑一聲：“胡商親眼看見你撕咬尸體，你還敢狡辯？”他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案桌，發出規律的聲響。

“大人明鑒，小人撕咬的并非胡商尸體，而是...我的一位朋友。”貓妖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而悲痛，那雙幽綠的眼睛中閃過一絲黯然。

這話一出，連縣令都愣住了。堂內一片寂靜，連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見。

他沉吟片刻，眉頭緊鎖：“放它出來，讓它指認尸體。”

秦玄上前開鎖，鐵籠門發出“吱呀”的聲響。門剛一打開，貓妖便如黑影般竄出，動作快得讓人眼花繚亂。

眾人驚呼后退，有人甚至被絆倒在地。但那貓妖卻對周圍的騷動置若罔聞，直撲向其中一具尸體。

它伏在尸體上，發出一聲悲痛的嚎叫：“就是他！”那聲音中包含著無盡的悲傷與憤怒。

秦玄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貓妖后頸，將它重新關回鐵籠。貓妖并未反抗，只是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那具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