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陳守信去找了錢老七，約定第二天在東直門外的小樹林交易糧食，回來時已經很晚，北屋的燈早就黑了。

第二天，陳守信去找路滔，卻得知他去外地拍電影了，無奈之下只能找趙蕓幫忙轉交劇本。

“陳大哥，你要出遠門？”趙蕓聽說他要走，眼中閃過一絲擔憂。

“嗯，明天就走，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标愂匦诺?，目光望向遠處。

回家路上，他去把煤本上的蜂窩煤領了回來。李老太太見他沒去上班，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嘆了口氣。

晚上，陳守信又做了一桌飯菜。飯后，他對周子軒說：“明天給你做個不一樣的水餃，好不好？”

“什么餡的？”周子軒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下來。

“白菜肉的。”陳守信揉了揉他的頭發，心里一陣酸澀。

洪雨薇看著這一幕，若有所思：“又不過節，吃什么水餃？”

吃完飯，陳守信出門去見錢老七。夜色已深，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路燈投下昏黃的光。他在黑暗中走著，影子被拉得老長。

回來時已經很晚，他站在院子里，看著北屋黑著的燈，心里一陣發酸。月光下，房子的輪廓顯得格外清晰，卻又那么陌生。

第二天一早，他送周語上班后，去郵局寄出了厚厚的信封?；丶液?，他在二樓留下一封信，信封上寫著周語的名字。

“洪姐，我要出差，可能晚些才回來?！彼麑φ谑帐巴肟甑暮橛贽闭f。

“又去哪兒啊？換了新單位，倒是經常出差?！焙橛贽闭Z氣復雜，手上的動作頓了頓。

陳守信勉強笑了笑，沒有回答，他最后環視了一圈這個住了許久的家，轉身離開了。

他知道，這一走，或許就再也回不來了。但有些路，既然選擇了，就只能一直走下去。背著包走在街上，他感覺到秋風中帶著一絲涼意，卻又莫名覺得心里暖暖的。

路過小學時，正好趕上下課。孩子們歡快的笑聲傳來，讓他想起了周子軒，那個總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叫他“姐夫”的小家伙，不知道以后還能不能再見到。

轉過街角，他看到一對老夫妻正坐在門口曬太陽。老太太在織毛衣，老頭在看報紙，偶爾說幾句話，臉上都帶著溫柔的笑意。陳守信不由得想起李老太太，想起她每天早上準備的熱豆漿，想起她絮絮叨叨的關心。

走到胡同口，他遇到了送煤的老李。老李熱情地打招呼：“守信啊，最近怎么不見你？”

“出差。”陳守信簡短地回答。

“哦，那路上小心啊?！崩侠顡]揮手，推著煤車繼續往前走。

陳守信站在原地，看著老李遠去的背影。這些年來，他已經習慣了這里的一切。習慣了胡同里的人情冷暖，習慣了鄰里間的打招呼，習慣了這個他稱之為家的地方。

但現在，一切都要改變了。

他掏出車票，看了看時間，距離發車還有兩個小時，他決定再去一趟研究所，和同事們道個別。

研究所里，大家都在忙碌。看到他來，都很驚訝。

“守信，怎么這個時候來了？”小趙問道。

“來收拾一下東西?！标愂匦耪f著，開始整理自己的辦公桌。

“出差??？去多久？”

“不知道，可能要很久。”

收拾完東西，陳守信最后看了一眼這個工作了許久的地方。墻上的掛鐘滴答作響，窗外的梧桐樹沙沙作響，一切都那么熟悉，又那么遙遠。

出了研究所，他直接去了火車站。候車室里人來人往，有人歡笑，有人哭泣，有人相聚，有人離別。陳守信坐在角落里，看著這些陌生人的喜怒哀樂，心里五味雜陳。

廣播里響起了檢票的通知，陳守信站起身，背起包，朝檢票口走去?；仡^望了一眼擁擠的候車室，他知道，自己的生活即將翻開新的一頁。

這一走，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火車緩緩啟動，車窗外的景色飛快后退，他閉上眼睛，腦海中浮現出周語的臉，還有那個他深愛的家。

過年的時候，四合院里家家戶戶都在忙著貼春聯、放鞭炮。爆竹聲此起彼伏，紅紙碎屑紛紛揚揚地飄落在院子里。

唯獨陳守信家的小院顯得格外冷清。周語站在窗前，望著院子里堆積的白雪，一只手輕輕撫摸著隆起的腹部。孕婦特有的慵懶和疲憊寫在臉上，眼底浮現出一絲難以察覺的落寞。

“小語，把這件毛衣穿上?！崩咸弥患駥嵉拿伦哌^來，“這天兒冷，可別著涼了?！?

周語接過毛衣，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謝謝媽。”

雖然家里的生活條件比其他人家好得多，但少了男主人的存在，這個家總覺得缺了點什么。老太太和周子軒已經搬到了暖和的小樓里住，前院的房子太冷，沒必要受這個罪。

街坊鄰居的老太太們知道周語有了身孕，都很關心。畢竟男人不在家，要是鄰里也不在，遇到事情可怎么辦？

“來，嘗嘗我包的水餃?！崩咸酥槐P熱氣騰騰的水餃，“我給后院的聾老太太、許大茂家和二大爺劉海中家都送了些。倒座房的老李頭那兒也沒落下?！?

周語看著桌上的水餃，眼眶微微發紅，陳守信已經一個多月沒回來了，胡同里的風言風語大多是賈張氏那邊傳出來的。

那天她等了很久都沒等到陳守信回來，回到家才發現他留下的信。信上說他要去西北一段時間，那邊通訊極其困難。家里的地下儲藏室堆滿了吃的，冰箱里有麥乳精...最后寫著歸期不詳。

洪雨薇坐在周語對面，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她其實早有預感，721所的研究員大多是精密儀器方面的人才，之前就調走了一批。陳守信在這一批里算是佼佼者，這種事遲早都得發生。

“姐，你說他什么時候能回來？”周語突然開口，聲音有些哽咽。

洪雨薇放下茶杯，輕輕嘆了口氣：“會回來的，總會回來的。”

如果不是周語一直這樣的態度，加上上海那件事的刺激，絕不會這么輕易妥協。陳守信表面看起來正常，但骨子里是有惰性的，是個安于現狀的小市民。他更愛生活，而不是工作。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卻被逼到要去大西北受苦。那里沒有釣魚的機會，伙食簡單得很，連周末都不能睡懶覺。這些洪雨薇都明白，但她不能說出來，否則只會讓周語更傷心。

酷暑來臨，陳守信的兒子出生了。

陳勇開著吉普車把周語送到醫院，這段時間他和李輝一直在暗中照看著這個家。就算沒有洪雨薇的安排，換誰都會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