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柳婉婉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望著天上的月亮出神。今晚的月色很好,皎潔的月光灑在院子里,給一切都鍍上了一層銀白色的光暈。
“小姐,夜露重,還是進屋吧。”陳管家端著一盞熱茶走來,“這些日子您操勞得太多了。”
柳婉婉接過茶盞,輕輕抿了一口:“陳伯,你說我是不是太狠心了?”
陳管家沉默片刻,才緩緩開口:“小姐做得對。端昭這個人,看似溫順,實則心機深沉。若不是姑娘提前察覺,只怕...”
“我知道。”柳婉婉打斷了他的話,“可有時候我在想,若是能回到從前,或許...”
她沒有說完,因為她知道沒有如果。在這深宅大院里,每個人都戴著面具生活。她不能心軟,也不敢心軟。
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柳婉婉站起身,看著月光下的庭院,輕聲說道:“去準備一下吧,明日我要去趟相國寺。”
“相國寺?陳管家一愣,隨即明白了什么,“是為了小公子的事?”
柳婉婉點點頭:“墨伯父說,相國寺的了心大師醫術高明,或許能幫樂兒恢復得更快些。”
“那要不要通知王爺?”
“不必了。”柳婉婉搖搖頭,“他最近忙著籌備北征的事,就不要打擾他了。”
陳伯欲言又止,最終只是應了一聲。他看著柳婉婉的背影,心中暗嘆。這些年來,小姐變得越發沉穩了,可有時候,他寧愿看到小姐像從前那樣,能笑能鬧。
夜色漸深,護國公府漸漸安靜下來。只有偶爾的更聲和遠處的犬吠聲,在這寂靜的夜里飄蕩。
兩日后的清晨,陽光正好。
柳婉婉站在院中,手執剪刀修剪著花枝。晨露未干,沾濕了她的衣袖,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她專注地修剪著枝葉,仿佛要將所有心事都傾注在這些嬌嫩的花朵上。
“小姐,將軍府的人來了。”下人匆匆跑來稟報。
剪刀在半空中微微一頓,柳婉婉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那張五十兩的欠條浮現在腦海中,她原以為將軍府不會理會,畢竟對將軍府而言,區區五十兩銀子不值一提。
可如今,將軍府當真找上門來了。
“讓他們在前廳等著。”柳婉婉放下剪刀,抬頭望向天際。那一片澄澈的藍讓她混亂的思緒稍稍平靜。
“小姐,要不要我去應付?”丫鬟小聲詢問,眼中滿是擔憂。
“讓陳伯去吧。”柳婉婉輕聲說道,轉身走進屋內。
屋內清幽靜謐,沉香裊裊。她剛坐下,外面便傳來一陣喧嘩。丫鬟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小姐,秦將軍今日也來了!”
柳婉婉的手指顫了顫,她強迫自己平靜下來,他們早就沒有關系了,沒什么好在意的。
“小姐,陳管家回來了。”丫鬟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他們給了銀子?”柳婉婉放下手中的梳子。
“是的,而且秦將軍還讓陳管家帶話來,說是替端昭道歉。”
“道歉?”柳婉婉輕笑一聲,笑意不達眼底,“他倒是會做這個好人。”
“小姐...”丫鬟欲言又止。
“無妨,”柳婉婉淡淡道,“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她知道,從今以后,她與將軍府,再無瓜葛。就像那日她對秦東陽說的那樣,她要開始新的生活。
將軍府中,秦東陽站在書房里,手中還攥著那張已經作廢的欠條。陽光透過窗欞灑在他臉上,卻照不進他陰沉的眼底。
書房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連時間都變得粘稠。案幾上的茶早已涼透,青瓷茶盞上的水霧早已散盡。
良久,他才緩緩松開手,那張紙飄落在地上,如同一片枯葉。他轉身走到窗前,望著院子里那棵開得正艷的梅花。
記得當初種下這棵梅樹時,還是她在一旁指點。她說梅花最是多情,開時爛漫,落時紛揚,一如她們的年少時光。
可如今,那些美好的記憶都變成了諷刺。
秦東陽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鼻間似乎還能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可再睜眼時,眼前只剩下空蕩蕩的院子。
他知道,是他親手把一切都毀了。從她離開將軍府的那一刻起,從他默許端昭種種行為的那一刻起,從他選擇沉默的那一刻起。
端昭此刻正在自己的院子里來回踱步,裙擺在地上劃出一道道痕跡。她知道秦東陽去了護國公府的事,也知道秦東陽已經替她還了銀子。
可她心中卻沒有半分愧疚。相反,她覺得自己做得對。
“憑什么?”她咬著牙,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憑什么柳婉婉可以這么快就另覓新歡?憑什么她可以這么瀟灑地放下過去?”
院子里的梅花花瓣紛紛揚揚地落下,端昭抬手一揮,將那些花瓣打落在地。她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我不會讓你好過的,柳婉婉,絕不會。”
秦東陽去護國公府還債的事,很快就傳到了老夫人耳中。
她立刻派人把秦東陽叫來問話。侍女小心翼翼地敲響了秦東陽的房門,聲音里帶著幾分緊張:“少爺,老夫人讓您立即去正廳。”
秦東陽正在書房里批閱公文,聽到這話,手中的毛筆頓了頓。他放下筆,整理了一下衣袍,緩步向正廳走去。
庭院里的梅花開的正盛,卻襯得他心事重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虛浮而沉重。
推開正廳的門,老夫人正坐在太師椅上,手里握著一串佛珠,一下一下地摩挲著。看到秦東陽進來,她示意身邊的丫鬟退下。
“東陽,你可知道為什么叫你來?”老夫人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秦東陽微微垂首,“孩兒知道。”
“那你說說,端昭去國公府鬧事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夫人的手指緊緊攥著佛珠,指節泛白。
秦東陽知道瞞不住,索性把事情和盤托出。他的聲音平靜,仿佛在講述一個與己無關的故事。
“這個賤人,真是個掃把星!”老夫人猛地站起身,佛珠散落一地,發出清脆的響聲。她氣得渾身發抖,“當初你怎么就被她迷了心竅?在府里鬧騰還不夠,現在連國公府都敢去鬧!”
一顆佛珠滾到秦東陽腳邊,他彎腰撿起,握在手心。溫潤的觸感讓他想起了往事,那些不愿回首卻又揮之不去的記憶。
“那可是國公府啊,咱們惹得起嗎?”老夫人在廳內來回踱步,“她以為自己是誰?不照照鏡子看看,就敢去國公府丟人現眼!”
秦東陽站在一旁,眉頭緊鎖。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就像他此刻紛亂的心緒。
“這賤人肯定是沖著柳婉婉去的!”老夫人突然停下腳步,猛地拍了下桌子,茶盞震得叮當作響,“她是想破壞你和張家的婚事!”